从因为邵望舒把最有可能当皇后的柳宛白赶出皇宫,圣旨还用了「冲撞」二字,就已经预示了今天的结局。
论出身,柳宛白是襄国公府嫡孙女,邵望舒是两个乡野之人之子,侥幸当了成阳郡王的继子,可是淮国向来身份随爹不随娘,撑死能被人叫一声公子,无论如何都用不到这个「冲撞」。
秦嘉谦这么说,无非是他觉得邵望舒更重要。
只要秦嘉谦没有一拍脑袋,立邵望舒为太子,那立个君后实在没什么。
君后撑死影响后宫,于国家能有什么大碍呢?又不短百姓吃穿,还能给他们说书人增加点素材。
等过个一两年,慢慢劝着他纳妃,再有个太子,也就妥了。
太后一脉的人,这次也罕见地闭了嘴,若是秦嘉谦再疯些,全后宫只留邵望舒一个,那就更好了。
皇帝无子嗣,自然要从宗亲里选,等康亲王有了孩子,还有谁能比一母同胞的康亲王秦裕弥的孩子更适合当太子呢?
太后顾不得操心秦嘉谦的事,紧着给康亲王秦裕弥寻摸康王妃去了。
太后任务沉重,不仅要找到康王妃,还得找他七八个侧妃,要那多子多福的家族里的小姐,赶紧生他五六七八个,总有一个有帝王之资。
于是除了提前放豪言要一头撞死的宗正端亲王,其他人都装死了。
端亲王视线挨个从朝臣身上划过,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援,大家众志成城,请皇帝收回成命。
“右相,你向来是最守礼法的。”端亲王双眼饱含希冀。
右相赶紧后退两步,连连摆手:“臣谨遵圣旨,祝陛下同君后百年好合!”
端亲王在心里「唉」了一声,怂包,指望不上。
端亲王去看左相,左相喉头微动,似有话要说,端亲王猛地想起左相有个不成器的孙子赵锵,赵锵跟邵望舒好一对狐朋狗友,端亲王赶紧转过头,不与左相对视。
指望他……
怕不是他要长篇大论劝自己。
不争气的东西。
端亲王又看向御史,“朱大人,这可是你职责范围!”
朱御史摇头晃脑:“听从圣旨,才是我们臣子最该尽的本分。”
端亲王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都或明或暗地拒绝了他。
没了大家支持,只他一个人去秦嘉谦那儿死谏,那能有什么结果?
他亲娘太后都不管,将来去见列祖列宗,那也是太后没教导到位,关他一个亲戚关系八丈远的叔祖父什么事?
端亲王心一横,脚下一软,躺倒在地上,老骨头了,病了,得修养,起码一年两年的是不能上朝了,这狗屁国事大可不必来烦他!
随着端亲王这「生病」,朝野上下一心,完全支持秦嘉谦的决定。
后宫立刻忙了起来,帝后大婚流程繁多,没个一年半载弄不完。
头一样采纳就琐碎得紧。帝王这边要出聘礼,邵望舒这头也得回礼。
历朝历代王宫只要准备帝王的聘礼就好,偏偏这回邵望舒也住宫里,邵望舒的回礼也得他们来置办。
帝王聘礼按例是一万斤黄金,再配点其他珍品。
黄金好说,开王宫库房拿就是了,其他珍品怎么选又成个难题。
选摆件或者家具吧,来来回回还是在他淮王宫摆,送跟没送一个样。
常规送皇后的珠宝首饰,邵望舒是个男人,也用不到。
盘算来盘算去,找不出几个合适的。
来福只好请秦嘉谦定夺。
秦嘉谦也头疼,《大晋君后史》里关于给君后的聘礼描述不多,准确来说是前朝皇帝抠了吧搜,送的聘礼就不多,前三个君后什么都没得,完全没走采纳流程,第四个君后虽然有采纳流程,可也只给了黄金,旁的一概没有,没有参考价值。
秦嘉谦干脆带着邵望舒去库房看,“你自个儿看中什么拿走什么罢。”
库房几十个,邵望舒随便进了最不起眼的一个,抽了一幅画,“就这个就行。”
他不想太奢靡,引得史书上口诛笔伐。他独身一个,无所谓,可秦嘉谦是要当明君的。
秦嘉谦皱眉,从他手里接过字画,并不算很出名的一幅画,价值一般。
“怎么就要这点?”秦嘉谦不解。
“已经足够了。”邵望舒想,其实黄金也多了,待回礼时再还给他好了。
秦嘉谦细细看着他,“你还是想低调点?”
秦嘉谦话这么问,心里却不怎么信,直觉告诉他,邵望舒一点都不想低调。
邵望舒违心道:“嗯。”
秦嘉谦揉了揉他头发:“朕若是个昏君,做什么都是错,来日史书上你是祸国殃民的妖精,朕是被妖精迷惑的昏君。朕若是个明君,来日史书上我们就是帝后和鸣的佳话,大为流传。”
作者有话说:
论太后和陛下你聊你的,我猜我的。
本章随机掉落红包。
第37章 天香绢
秦嘉谦说完, 拉着邵望舒去库房溜达了一圈,现在他们在的地方是淮王宫的皇室私库,祖辈积累下来的皇族财产, 众多库房一字排开, 珍宝上万, 真要一样样选得选到地老天荒。
秦嘉谦随便指了一片库房:“甭挑了,怪费眼睛的, 这些一会儿换了牌子,都归你了,来福,把钥匙给公子。”
秦嘉谦选完聘礼, 脚步一转, 准备离开,走了两步, 又转了回来,“不对, 你成婚,得给对方回礼。”
邵望舒一直跟着秦嘉谦生活,即便在朝廷短暂地在左相手底下干了三个月, 也没领俸禄, 这回礼也是要邵望舒的长辈——比如秦嘉谦,来出的。
秦嘉谦感受了一下一个人出两份礼的感觉,想笑。
邵望舒的回礼不适合用皇室私库, 秦嘉谦开了自己的私库。秦嘉谦的私库比起皇室的私库不算多, 但也决计不少, 毕竟淮国是在秦嘉谦手上经济发展起来的, 十几年下来也有许多好东西。
最外面的库房里都是金子和珠宝, 邵望舒没什么兴趣,再往里走,满屋子的字画,皆出自名家。
邵望舒一看字画就头疼,长腿一迈就要走,腿伸出去,眼睛瞥到一副藏在角落的字,藏得严严实实,外面用了两层黑布挡着,还上了锁。
秦嘉谦发觉他的视线,道:“去看看吧,”秦嘉谦声音温柔:“你会喜欢的。”
邵望舒手不可抑制地抖起来,“是他的?”
“他的东西被列为禁品,朕着人在销毁前都替换了,他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秦嘉谦牵着他手,把字画拿了起来,开锁,缓缓展开,是一副画,画了一个小婴儿,眦着两颗下牙尖尖正在睡觉,他睡得四仰八叉,姿势奇异,右脚踝上还有个胎记。
落款平秋锦。
邵望舒的感动一扫而光:“污蔑,这是污蔑,我睡相从来就很好!”
秦嘉谦但笑不语,抽了另一卷画给他。
展开一看,画里一个大花瓶倒在了地上,因地上全是长毛地毯,瓶身开裂,但还没彻底碎开,瓶口卡着个小团子,扯着嗓子嗷嗷哭。
邵望舒:……
第三幅也不怎么样,画里是一片泥坑,一个头上只有三根毛的小屁孩坐在泥坑里,身上溅得都是泥,黑乎乎一团,自己还在咧嘴笑,手不停地拍打泥浆,十分兴奋。
邵望舒青筋直跳:“这是污蔑!”
“这绝对是污蔑!”
邵望舒道:“他八成自己脑补的,我没有玩泥浆的爱好。”
秦嘉谦心道,据平秋锦的说法,婴儿时期的邵望舒何止玩泥浆,还糊了一把要塞嘴里。
邵望舒看得耳朵通红:“不看了不看了,没意思没意思,”邵望舒率先出发:“我们去看点好的吧。”
秦嘉谦示意来福把平秋锦的东西都装上,他保管了这么些年,也该都还给邵望舒了。
两人逛了一圈,邵望舒也没挑到合意的回礼,毕竟回礼也是要回给秦嘉谦的,从秦嘉谦的私库拉出来溜一圈儿,再拉回来,没什么意思,等于给他整理库房呢。
两人晃晃悠悠回去时,明珠领着宫女们齐齐站在含章宫门外。
邵望舒一愣:“怎么了?”
“成婚前未婚夫夫是不能见面的。”明珠简明扼要:“您得从含章宫搬出去。”
邵望舒:……
邵望舒求助地看着秦嘉谦,不至于吧。
秦嘉谦微怔,他也知道这条规矩,犹豫地看着邵望舒,“是这个理儿。”
邵望舒撇嘴:“那我住哪。”
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还是含章宫合适。
秦嘉谦道:“朕在宫外为你准备过许多府邸……”秦嘉谦说的是邵望舒刚准备跟大国师走之前他置办的府邸。
邵望舒不想出去,各种挑刺:“太小了,位置也偏,院子修得也一般。”其实他都没去过,瞎扯的。
“罢了。”秦嘉谦叹气。
邵望舒喜滋滋让明珠让路,不让见就不让见,大不了就住东偏殿嘛,就在一个院里早晚能碰上。
秦嘉谦慢悠悠接上下一句:“朕还给你置了个亲王府邸,七进的院子,位置也好,就在皇宫附近,这是从前汝南王的府邸,他爱享受,喜美景,院子修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