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脸色更丧了,“陛下,不止两位。”
秦嘉谦掀开第二张,特意看了眼落款,“三个?”
韩暮苦笑:“不止三个。”
秦嘉谦快速地翻动这一叠功课,每一张都是如此,“怎会如此?”
韩暮终于有了话头,连忙道:“他们今日和邵公子玩得好,十分欣赏邵公子的诗词水平。”
秦嘉谦可算懂了韩暮的来意:“朕会拘着他,少写诗。”
“谢陛下!”
敦仁堂里的邵望舒,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剥夺一项爱好,兴致勃勃和大家聊昭国大国师。
礼部侍郎的第四个孙子消息最灵通:“昭国大国师这两天就要来淮王宫了。”他摇头晃脑地感慨:“真奇怪,以前这人在宫里提都不能提的,这会子人都能进宫了。”
“大国师听说挺准的,全知全能,预测未来很灵。”
邵望舒好奇:“大国师长什么样?”
一个人接话:“昭国那地方,到处都是毒瘴和毒虫,那边的人喜欢用花汁在脸上画各种毒虫子,身上也要纹上虫子。”
又有人道:“听说他十几年前来宫里时,青面獠牙,十分恐怖,吓哭了好几个宫女。”
邵望舒在脑子里幻想了片刻,青面獠牙,脸上身上还都是毒虫的图案,是挺吓人的。
放学后,邵望舒跟元宝去了御花园,元宝在御花园用沙子给他堆了个瞭望塔,邵望舒今天想把城楼做出来。
元宝提着沙桶和铲子,“今儿这沙不好,里头总有小石子和结块的沙,做城楼并不得手,公子先玩着,奴才去荷花池那儿挖点沙子,那儿的沙子绵软,堆城楼再合适不过。”
邵望舒抬起头看了眼荷花池,离御花园很近,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快去吧。”
“好嘞,奴才快去快回。”
邵望舒仔细小心地挑出去混在泥沙里的石头,再把结块的沙捏碎,捻成细细的沙,这项工程并不轻松,邵望舒花了不少的时间,只弄出一小团绵沙子,而且手感并不好,邵望舒不是很想用。
邵望舒蹲在沙坑里挑着挑着,发觉眼前多了一双鞋,粗布面的,上头装饰着几片绿叶子,邵望舒沿着这双鞋往上看,面前是个身形高大消瘦的男人,穿着身随性至极的袍子,袍子没形制,很像胡乱扯了一团布,在布上掏了几个洞,让胳膊能伸出来,衣服黑乎乎一片,油得反光,这人头发也很乱,乱七八糟地挽在一起,碎发到处飞。
他浑身上下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双眼睛,黑黝黝的,看着人的时候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幽潭,摄人心魂,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吸了进去。
那人轻轻一笑:“初次见面,我是你未来的师父,你也可以叫我,大国师。”
邵望舒觑他。
“我可以带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我亲爱的徒儿,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一笑起来,眼睛便被掩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场骤然变得轻松起来,像个不着调油嘴滑舌的街头混混。
邵望舒「蹬蹬蹬」往后退了三五步,这个人看起来十天半个月没洗澡了,邵望舒久违的洁癖冒上了头。
大国师不以为意,笑吟吟地随手变出了一朵花,要送给邵望舒:“这是见面礼。”
邵望舒警惕地看着他,他看得很清楚,大国师这邋遢鬼,从身上搓了搓,然后变出了这朵花,邵望舒很难不联想这是他身上搓下来的泥变的!
邵望舒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皂角水,劈头盖脸地朝昭国大国师身上喷过去,洗一洗吧救命!
半个时辰后,国泰殿里,湿漉漉的昭国大国师用帕子擦着身上的皂角水,擦了没几下,白色的帕子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邵望舒看得龇牙咧嘴。
真想把这个人丢进浴池里。
大国师注意到他的视线,笑道:“你玩沙子不觉得脏,怎么好嫌弃我呢?”
邵望舒躲在秦嘉谦身后,就这一擦一帕子泥的人,或许不是十几天没洗澡,可能是大半年没洗了!邵望舒完全不敢奢望半年不洗澡的人会刷牙。
秦嘉谦把他拉出来,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没礼貌。去跟大国师道歉。”
大国师得意洋洋地冲邵望舒挑眉,换来邵望舒狠狠瞪他。
大国师喜滋滋——看,他正眼瞧我了,这就是巨大的进步!
邵望舒不情不愿地走到大国师身边,鞠躬道:“对不起,我不该喷您一身皂角水。”
“啧,”大国师点评:“心不诚。”
大国师非常宽宏大量:“我不跟小孩计较。我来时办正事的。”
秦嘉谦立刻端正起来态度:“国师,这孩子的情况您也知道了,夜夜噩梦缠身,朕用过许多法子都不见效果,您可看出他有何不妥?”
作者有话说:
师父来了。
宝子们,作者君的预收《男妾登基后》,有喜欢的跪求一个收藏。
关于受把老攻当男妾,抛弃攻,结果攻反手登基,而受被当成礼物送给攻的那些事。
洗干净的受:我准备好啦——
第26章 通灵
大国师擦了两下脸,问:“小孩,你每天梦到了什么?”
邵望舒道:“鬼怪想抢我身体。”
“这就对了。”大国师报了一个生辰八字,问:“你可是这个时辰出生的?”
这个问题难倒了在场所有人,自从邵玉死后,没有一个人知道邵望舒具体的生辰。
昭国大国师看出他们的为难,跳过了这个问题,“他的问题也简单,八字太轻了,又沾了帝王紫气,对鬼怪而言一方面容易夺舍,另一方面自带功德,省了修行之苦,因而每晚都被鬼怪盯上,不肯罢休。”
邵望舒有点害怕,缩到了秦嘉谦怀里。
秦嘉谦问:“那依国师之间,该如何化解?”
“好办,”大国师随意地坐在案几上,盘起一条腿,“第一条路,让他去军营待着,军营里阳气重,刚硬有正气,对鬼怪有抑制作用。”
众人齐刷刷看着邵望舒,邵望舒不大自在:“看我干什么?”
秦嘉谦道:“只去住着?还是要当兵将?”
“只是住着有什么意思?”大国师道:“还是得当个兵将,实实在在训练上战场才好。”
六岁当兵,再没比这更离谱的了。
秦嘉谦只好问:“还有别的路吗?”
“有。”大国师正色起来,“他八字虽轻,却天赋极佳,适合通灵,跟着我学几年,自然就有防身之力了。”
“不!”邵望舒脱口而出。
“为什么?”大国师很吃惊:“小孩,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求大国师拜师,头一次大国师主动提出收徒被拒,大国师坐不住了,上前注视着邵望舒,道:“想拜入我门中的人如过江之鲫,可见跟我学习是有好处的。你为何不想?”
关于昭国大国师的传说,邵望舒已在致学府听了一下午,据说他住在昭国最高的山上,想拜他为师的人,要从山脚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三跪九拜到山顶,绝大部分人跪到途中便体力耗尽昏迷了过去,仅有极少数人能到山顶。
但即便他们到了山顶,大国师也不见得会收他们为徒,还要经过很多考验。
听起来是很有吸引力。
邵望舒坚定地拒绝:“不,我不想。”
想到要和邋遢鬼一起过日子,邵望舒洁癖犯了,百爪挠心,觉得做噩梦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嘉谦把他的脑袋摁回到自己怀里,起身对昭国大国师道:“天色不早了,大国师一路劳累,来福,带国师去好好歇息吧。”
大国师还想挣扎一下,来福客客气气地把人往出引:“国师上次来咱们淮王宫的时候,还没兴建照月楼呢,照月楼是咱们宫里最美的楼,奴才擅自做主,给您安排到了照月楼…… ”
大国师对此不感兴趣,他们昭国是公认景色优美,他自己更是住在昭国最美的凤鸣山,淮王宫再美,也美不过凤鸣山去。
来福小声说:“照月楼地方僻静,奴才安排了几个打马吊(麻将)的好手。”
大国师眼睛瞬间亮了,脚下生风:“走走走。”大国师满意地拍着来福的肩膀:“你小子,很会办事。”
徒弟哪有打马吊重要,大国师风风火火大步流星,没两步就把来福甩在了身后。
目送大国师离开,邵望舒凝视着大国师方才坐过的桌子,上面一滩稀稀拉拉的沙土,约莫是从他那个筒子一样的衣袍中带出来的。
邵望舒严肃地宣布:“我要去军营。”
秦嘉谦上下打量他,邵望舒的小身板,比别的小孩子都要单薄得多,秦嘉谦轻轻推了他一把,邵望舒没站稳,直接摔了一个屁股蹲,泪眼汪汪地看他:“干什么?”
“一推一跟头,还去军营?”
秦嘉谦问:“是谁习武课天天变着法地逃课?”
邵望舒:……
秦嘉谦继续问:“是谁一炷香的马步都扎不下来?”
邵望舒无言以对。
秦嘉谦说:“是谁起床拖拖拉拉半个时辰起不来?”
秦嘉谦睨他:“在军营可不比宫里,宫里作息规律,军营里军号一响,立刻要起身换好战袍到集合点集合,你就是犯了天大的困,也得准点到,晚了自有军棍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