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望舒猛地抬头,移花接木术是禁术,记载移花接木的术书原本被收在凤鸣山藏书阁,但十多年前遗失,民间若有人学到,也不无可能。
“这事不知真假,只隐隐绰绰听过风声,但是康王殿下的身体确实一日好过一日,年初咱们回宫时,康王殿下眼看大限将至,不过四个月的功夫,康王殿下已经能跑能跳了,上个月还去骑了趟马,眼见是大好了。”赵锵说。
赵锵家的消息网灵通得很,全天下似乎没他家不知道的事。
邵望舒简单算了算:“他身为亲王,贵不可言,气运远非常人能比,能把气运恢复到这个程度,少说得有上百人的命来嫁接才成。”
“谁说不是呢。”赵锵道。
邵望舒和赵锵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都明白得很,康王恢复,下一步便是图谋皇位,对秦嘉谦不利了。
“舒舒?人呢,快来。”管磊从山上一溜烟下来,嗷嗷地对着一排树嚎,左右邵望舒不在这棵树上就在那棵树上。
邵望舒从树上跳下来:“什么事?”
管磊急吼吼拉着邵望舒的手就往山上走,邵望舒下意识挣脱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山下,他还等秦嘉谦的信呢。
“师父找我?”邵望舒道:“又是给他洗袍子?跟他说不急,晚上回去给他洗。”
大国师原本十分喜爱他那三年没洗的袍子,邵望舒洁癖发作,忍无可忍,趁着他睡觉偷了他的衣服,洗了一个晚上,洗出了十来盆污水,第二日大国师醒来一看,衣裳白净得仿佛新的,上面还附着清新的皂角味,大国师瞬间爱上了这个感觉。
邵望舒对此谢天谢地,每隔一天给他洗一回。
“不是!”管磊抓着邵望舒往上走:“陛下,陛下!”
邵望舒声音带了几分焦急:“他怎么了?”
“来了!来了!”管磊从山上跑下来实在太快,喘着粗气,“正跟师父说话呢。快快快,走!”
邵望舒一个打挺,甩开他们,蹿了出去。
“好家伙。”赵锵慢吞吞从树上爬下来,他不比邵望舒和管磊学习认真,轻功至今没学会,赵锵目送着邵望舒将轻功发挥到极致远去的背影,“这也太快了。”
凤鸣山山顶和从前大不相同。
从前一座修补了无数次破破烂烂的木头屋,许多木头都腐了,每逢下雨就要重新修补一回,大国师和他的几个徒弟挤在一间屋子里,靠近门的地方做了个灶台,权当厨房了。
而今称不上繁华,但邵望舒见不得邋遢,新修了府邸,屋舍宽敞,窗明几净。
大国师一面和徒弟们打马吊,一面和坐在一旁的秦嘉谦闲聊。
秦嘉谦比从前多了几分沉稳,气势也愈发凌厉。
“这才四月,怎么就来了?”大国师摸了张牌,打出去:“你们淮国今年夏天来得早?提前避暑?”
秦嘉谦道;“来接人。”
“接人?”大国师捏着牌仔细思索,打了张牌出去,“二饼。接舒舒?倒是学得差不多了,也能走了。”
大国师话音刚落,邵望舒便欢快地奔了回来,邵望舒站在门前,长长舒了两口气,从半开的窗户上看到了秦嘉谦的脸,邵望舒欢喜地眼睛眯了起来,抬脚要进去,又顿了顿,摸了摸头发,又瞧了眼衣裳,皆理平整了,全身妥帖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推开门,缓缓抬眼看着秦嘉谦,故意慢吞吞说:“这才几月,怎么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舒舒:实不相瞒,我是出去读了个大学。
啦啦啦,换封面啦——
第30章 皇后
大国师和邵望舒的师兄师姐们偷笑,见天儿地下山等人家,来了又装不在意。
秦嘉谦皱眉看着邵望舒这一身打扮,拢共就穿了一件中衣,外头罩着和大国师一样的袍子,兜头给他披了件略薄的披风,斥道:“这才四月,你又在山上,且冷着呢,又穿这点。”
邵望舒脸通红,声如蚊蝇地在秦嘉谦耳边说:“我都这么大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修行之人俱是耳聪目明,将邵望舒的话都收在耳中,大国师率先开口:“还要起面子了,”大国师朝着几个徒弟道:“快快快,走吧,走吧,别留在这儿讨人嫌。”
师兄师姐们起身收拾麻将。
邵望舒瞥了大国师一眼,无情地戳破他:“师父你又耍赖,知道自己快输了就找个借口收摊。”
大国师老脸一红:“就你知道的多。”
大师兄戚原收好了马吊,走前替他们关门,顺便说了句:“你的行李帮你收拾了,明儿就能走。”
邵望舒原本满心期待和秦嘉谦回宫,被大师兄这么一说,又勾起了自己的离愁别绪,虽然他的师兄师姐们各个都王八蛋得很,他在凤鸣山生活的每一天都鸡飞狗跳,但好歹共同生活了十来年,虚伪的同门情谊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
秦嘉谦淡淡看了他一眼。
直到第二天,邵望舒站在马车前,跟前儿是收拾齐整准备好行李的师兄师姐们。
邵望舒拧眉:“你们这是要去哪?”
大师兄戚原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跟你回宫啊!”
邵望舒瞪大双眼:“为什么?”
戚原一屁股坐在马车前面,招呼其他师弟师妹们上马车,得意道:“陛下允的。”他强调:“陛下昨儿特意找我们,说你在凤鸣山这十来年多亏了咱们几个照顾。”
邵望舒撇撇嘴:你怎么照顾我?你见天儿的惹是生非。
“陛下说了,他也很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回报我们。”大师兄道:“咱们凤鸣山最讲究礼尚往来,连夜收拾好了包袱!”
“来了来了。”
凤鸣山就这点大,十来年早就转悠了个遍,他的师兄师姐们都腻烦了,早就想去别地儿溜达溜达散散。
大□□国里,淮国早年虽穷,这十来年田制改革,又和其他两国建了商路,富裕了起来,在四国中是最有钱的,堪称人间销金窟。
能去淮国转转,那再好不过。
邵望舒眼看着他的混蛋师兄师姐们包袱款款上了马车,各个眉飞色舞,一个个上车,每人进车门之前都要冲邵望舒来一句:“宫里见!”
邵望舒盯着他们带的包袱,大师兄戚原的包袱能看出一堆瓶瓶罐罐,想来是他那堆稀奇古怪的药。
二师姐的包袱动来动去,里头似是有活物,不知道带的是蛇还是蝎子,又或者两个都带了,或许那群蛊虫也在。
三师兄包袱不大,只带了一件换洗衣裳,身上这件袖子里鼓鼓囊囊,兴许是他的宝贝暗器。
小师姐的书箱带了十几二十个,堆了一辆马车,但显然没什么正经内容,全是大陆美人图鉴,这倒霉的系列书男女不忌,原本把五官一模一样的邵玉和邵望舒放在了第一页,小师姐和邵望舒日日相处,十分幻灭,把邵望舒的那半页撕掉了。
邵望舒扭头看大国师:“师父,他们这举家搬迁,你不管管吗?这是要带着咱们凤鸣山迁到淮王宫吗?”
大国师老神在在,摆摆手:“无妨,为师也去。”
邵望舒龇牙咧嘴,坐在马车上愤愤不平地对秦嘉谦道:“带上他们,淮王宫哪还有安静的时候。”
秦嘉谦正翻着折子看,他这次突然起意出宫接邵望舒回去,折子转道送来,累了一箩筐,闻言诧异道:“不是你舍不得他们么?”
“越大越不坦诚了,小时候想干什么想要什么还跟朕直说,怎么长了十来岁,心口不一了呢?”秦嘉谦评价。
修道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隔着两辆马车也能听到秦嘉谦和邵望舒说什么,「吭哧吭哧」在马车里笑成一团。
邵望舒听到他们的笑,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谁、谁舍、舍不得他们,都是糟心鬼,”邵望舒放大了声音:“远远不见才好。”
然后邵望舒清楚地听到大师兄戚原道了声:“啧。”
二师姐澹台眉道:“越大越不坦诚了,怎么长了十来岁,心口不一了呢?”
于是笑声更欢快了。
一路上邵望舒艰难地回了宫,明珠得了消息,提前给他师父师兄师姐们安排好了住的地方,邵望舒略交代了几句,就蹿回了含章宫。
“来福,明珠,想我了吗!”邵望舒在门前喊。
“想。”来福迎出来,“公子的房间早就打扫好了。”
来福说的是含章宫的东偏殿,早前分给邵望舒的屋室,邵望舒一步都没踏进去,直奔秦嘉谦的正殿,往榻上一趟,伸了个懒腰,嘀嘀咕咕地同明珠说:“累死了,快给我锤锤,坐了十来天马车呢。”
明珠含笑问:“陛下呢?”
“他去国泰殿了,说有政务要处理,晚膳回含章宫用。”邵望舒絮絮叨叨:“晚上吃鳜鱼吧,有素面么,来个素面。”
“都有都有,”明珠给他捏着肩膀:“早备上了。”
晚上用完晚膳,秦嘉谦懒得再回国泰殿批折子,便在含章宫榻边点着灯批。
邵望舒累了十来天,困得很,像小时候一样往寝室钻,来福连忙领着他往东偏殿走:“祖宗诶,这可不能再往陛下寝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