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击衣的衣裳还算干净,李星回的衣裳脏得不成样子,卫长缨搓了半晌才洗干净。
满天的星辉落入水中摇晃,李星回游得很远,也游得很快,一下子便离开岸边几丈远,这让卫长缨不禁又担心,他学会泅水也没多久,就怎么的这么狂起来。
“阿郎,你过来。”卫长缨招手他过来。
水里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就是因为太狂太不小心。
李星回转身游回来,他望着卫长缨,一双眼里镶着天上的月光,嵌着水中的星光,那张黝黑的面庞光辉生彩。
“你上来吧,水凉了。”
“长缨,你不下来洗吗?”李星回捧起水洒向卫长缨。
“你在这里我就不洗。”
“为什么呀?”
“怕你动手动脚。”卫长缨不甘示弱地捧起水洒向李星回。
李星回扎了一个猛子,身子便沉入水中,水面上不见踪影。
“阿郎。”卫长缨站起身叫了一声。
水面上没有回应。
“阿郎,你在哪里?”
卫长缨惊得捂住嘴,只当是李星回溺水了,慌的又叫了几声,忽然脚下一紧,低下头一看,水中钻出一个头,满脸的水珠,正望着她笑。
正是李星回。
他一用力,卫长缨整个人就被扯得落到水中,但瞬间李星回就抱住了她。
卫长缨握起拳头去打他,但打在他身上都如挠痒般。
“长缨,我给你洗。”
他不由分说来解卫长缨的衣裳,卫长缨赶紧按住他的手,道:“这水凉,我不洗,你上岸来我给你擦干,待会阿兄就醒了。”
李星回恍若未闻,他本性野蛮,此时夜深人静荒郊野外哪里还管其他,自然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晶莹的肌肤像宝石发着光,将这满河的星光都压下去,显得黯淡了。
“长缨,我们……”说到这里李星回不再说,他好像恢复在北狄时的恣意,是没必要问的,他欢喜她,就要得到她。
他将卫长缨扛在肩上,就像在将打到的猎物扛在肩上。
两人在凝结了露水的草地上躺下来。
忽然卫长缨一阵干呕,李星回慌的用衣裳包住卫长缨,关切地道:“长缨,你不舒服吗?”他伸手去摸卫长缨的额头,卫长缨的额头凉冰冰的。
“没有,没有不舒服,可是刚才浸了凉水。”卫长缨推开他的手。
“明日进城后,我去请郎中给你诊治,顺便也帮阿兄诊治。”
卫长缨倚在他的胸膛,她应该是没有病的,如果不出所料,可能是有个人来了。下意识地,卫长缨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
第47章
上午在季城县停留,李星回将张击衣安顿好便去请郎中,到午后那郎中才请来。先给张击衣诊治断腿,自然是无能为力另请高明之说。
“烦请郎中为我阿兄开几副止疼药。”
说着,卫长缨便将上一位郎中开的止疼药方拿出来,那郎中看了后连连称赞,但又在其中加了一味药,让李星回和自己回去取药。
“等等,我内子也不舒服,也为她诊治一下。”李星回还记挂着卫长缨昨夜干呕。
郎中瞅了卫长缨一眼,虽有疲惫,但脸色尚好,不像有病的样子。
“小娘子,你坐下,待某给你诊脉。”
郎中给卫长缨诊了一盏茶工夫,便面露喜色,起身向李星回拱手道:“恭喜,夫人是有喜了。”
李星回没反应过来,重复着郎中的话道:“有喜了?”但说完后他立即反应过来,高兴得嘴角歪斜,从袖中掏出银子就要塞给郎中。
“郎君,这就去取药吧,小娘子的胎气不是很稳,也须得开上几副安胎药。”郎中没有接银子。
等李星回去后,卫长缨便去隔壁看张击衣,止疼药的药性过后他的腿又剧痛,脸上大颗的汗珠渗出,卫长缨只得用绢巾湿了水后给他擦汗。
忽然张击衣抓住卫长缨的手,道:“长缨,再给我一粒药,我受不了。”
“不行,阿兄,吃多了你会发狂,昨夜你已经吃过一粒了。”
“发狂就发狂。长缨,你快给我。”
“不行,阿兄,我不能给你。”
“给我。”张击衣用尽全力吼道。
卫长缨瞧着他,他脸上除了痛苦,也有癫狂的神色,果然素子说这种药不能多吃,他此刻就有些发狂了。“阿兄,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难道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就不疼了吗?卫长缨,把药给我。”
张击衣抓起褥子掷到地上,两眼瞪得血红,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断腿之痛,说不出这种痛,就如同千万只小虫子在噬咬他的肉,饮他的血,他全身都是痛的,甚至脑子也是疼的。
卫长缨默默拾起褥子放到榻上,褥子也被张击衣的汗水给湿了。
“阿兄,我知道你很疼,但请你忍住,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不会疼了。”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要是不给我药,你就别说话,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卫长缨端来一碗凉水,柔声道:“阿兄,你饮点水吧。”
张击衣出汗多,嘴唇干枯发白,但卫长缨刚走近,他就一掌将碗打落。“出去,卫长缨,我不想看到你。”
“好,我出去,你睡会。”卫长缨见他气得耳红脖子粗,也不敢在屋里惹得他发怒,只得出去等他冷静下来。
卫长缨在外面站了一会不放心张击衣,又在窗前偷看,张击衣躺在榻上没动,但面上冷汗淋漓。卫长缨伸手去摸怀中的小瓷瓶,她不忍心看张击衣痛苦,可是……
她咬了咬牙,吐出一口长气,再次进入屋子。
榻上张击衣已经疼得没力气再看她,眼神茫然地望着屋顶的横梁。
卫长缨再也忍不住,倒出一粒药塞到张击衣的唇中。
渐渐张击衣紧皱的五官舒展开,但眼神依旧呆滞,卫长缨何尝见过他如此形象,捂着唇怕哭出来。
这时李星回回来,他在院子里叫卫长缨的名字,满满充斥欢喜的声音。
卫长缨赶紧出来,向李星回嘘声,示意他不要惊动张击衣。
“长缨。”李星回还是喜孜孜的,他突然得知要做父亲,那种开心怎么掩饰得住。“这几副是阿兄的止疼药,这几副是你的安胎药,你赶紧煎药吧。诶!还是我来煎药,你肚子里有孩子了。”
卫长缨把李星回拉进客房里,道:“你别那么大声,让阿兄听到会难过。”
“天生大嗓门习惯了。”李星回偷笑。
在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每个人都是大声说话,不然那风就会把声音吃得一干二净,大声呼唤,让声音传得远,这样才能让羊群听到回家的路。
他让卫长缨坐在自己腿上,捧起她的脸细看,忽然道:“长缨,你的眼睛怎么红了?你哭过了?”
“我没有哭,是看到阿兄这种情况难过,素子说那瓶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发狂,我瞧他今日就有些发狂,样子很可怕。”
“那就别给他吃,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药。”
卫长缨点头,她好几次打算不给张击衣吃瓷瓶中的药,但每次都被张击衣的痛苦打败了。
“长缨,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那郎中说都快三个月了。”
“我也不确定嘛!本来等中秋节后,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我就忘记了。”
“这种大事还能忘记!”李星回抚摸卫长缨的面颊,忽然像是想起一事惊道:“昨夜我没压着孩子吧?”说着,他便去摸卫长缨的小腹。
这个时候卫长缨的小腹还很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有,不过以后你就得小心些。”
他睡觉的姿势可不老实,不是手压,就是腿压,推又推不动。
“好,一定。”李星回笑眯眯的,他还没有从要做父亲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蓦地他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件事不好了,我要好久不能尝你的滋味了。”
卫长缨面红耳赤,伸手打了他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收收你的色心吧!”
自从成亲以来,两人的床笫之事还颇频繁。
李星回嘿嘿地笑,道:“长缨,我们该给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呢?”
“谁说是儿子,是女儿。”
李星回摸着卫长缨的肚子,道:“我觉得是儿子,长缨,你给儿子起个名字。”
“这才三月,离生还早呢,等生了再起不迟。”
李星回哪里肯等,央求道:“长缨,起个吧。”
“那你起吧,你起儿子的名字,我起女儿的名字,到时若是男孩就用你起的名字,是女孩子就用我起的名字。”
李星回沉思起来,一时卫长缨先想好,道:“我可想好了,女儿的名字就叫做春及。”
“哎呀!你都想好名字了,春及,嗯,这名字好听,那儿子叫什么呢?”
“不急,你慢慢想,我去煎药。”
卫长缨从李星回腿上起身,拿起案台上的药去外面,这郎中怕李星回搞混药,还特意在药袋上写了药汤名。卫长缨先拿了张击衣的止疼药去煎,然后又用小吊锅子煲燕窝粥。
两边屋子都很安静,卫长缨看了张击衣,张击衣吃了药后便睡着了,卫长缨进去给他擦了汗,又到隔壁屋子瞧李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