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拄着树枝打前,可是没走出几步她就滑倒了。
“啊——”卫长缨尖叫一声。
李星回赶紧扶起她,两只细腻白皙的小手不但被划破了,还戳入几粒小碎石。李星回仔细地把小碎石拔除,将她的手擦拭干净,洒上了金创药粉。
“还疼不疼?”
疼是疼的,但卫长缨摇摇头。
“到我背上来。”李星回俯下身,半晌不见卫长缨上来,他笑道:“上来吧,不用犹豫了。”
“你嘲笑我对不对?”卫长缨嘟起唇。
“没有,你是我妻子,夫婿背妻子不是很应该吗?你快上来,不然今夜我们就要在这里落脚了。”
这地方正是一处斜坡,连块巴掌大的平地都没有,若夜里在此处歇息,必定无法睡觉,而且十分不安全。
卫长缨只好爬上李星回的背上,这宽阔的后背与他的胸膛一样结实,令她不知不觉中起了几分迷恋。
她的思绪飘到从未去过的北狄大草原,她想象着李星回在那里的出生、长大,以及一切一切,与清玉公主的相识。
不能加入到李星回生命的前二十年,但却有幸拥有他二十年后的所有人生。
“阿郎,我拖累你了吗?”卫长缨总以为即使帮不了李星回,但也不会成为他的拖累,却原来是高估了自己。
“怎么会?反而我会更开心,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就在我身边了,谁也夺不走,我只有看到你全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卫长缨确实帮不了他,但能让他从心里笑出声。
“哼!这话你一定和好多女子说过,我才不信你。”卫长缨假意不信。
“真没有,就对你说过。”
卫长缨心里喜滋滋,忽然她很想问清玉公主,她同样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情敌有了好奇心,美丽的公主和亲去了大草原,应该也是有很多的故事。
可这样偷偷打探似乎颇为可耻,这不像是打听清玉公主,而是打听清玉公主与李星回的关系。
卫长缨强自忍下这个念头。
天彻底黑下来,密林中光线不透,几次途经悬崖,约摸前行了一个多时辰,隐约可见一围明黄色的土墙。料着是座废弃的寺院或是道观,李星回背着卫长缨向土墙赶过去。
到了近前,却并非寺院和道观,而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庙。
“阿郎,你放我下来。”
地面上草深湿滑,卫长缨从包袱里取出蜡烛点燃,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观察这间土地庙。
土地庙是两进的格局,外墙近半倒塌,五间屋子也只有正殿保存下来,其他的也毁损过半,无法歇脚。
正殿只剩下一尊泥塑的土地公像,其他一应全无,料着是被人偷走。
虽然如此,但从这座土地庙的规模,估计在百多年前香火十分兴旺。
“阿郎,我们夜里就在这歇息。”
庙内墙壁上挂着数张蜘蛛网,几只肥硕的大蜘蛛正在吐丝结网,若是平日卫长缨一定会害怕,但此时不是她矫情的时候,既然要跟着来,那就要承受一切的可能性。
卫长缨让李星回折来几根树枝,她便用树枝打扫起正殿,在墙角清理出一块可供歇息的地方。
“长缨,我出去看看。”
两个人是完全迷了路,只知在山中,却不知在山中何处。
“我和你一起去。”卫长缨半会也不愿意离开李星回。
“好。”李星回持烛,一手挽着卫长缨出门。
刚才进来时没仔细看,此时才发觉土地庙离悬崖不过十来丈远,因久无人烟,四周并无道路。地面上草深,虽没发现野兽的脚印,但是有风干的条状粪便。
从粪便的形状和大小来看,应是山中大型野兽的排泄,看来此处有野兽来过。
夜风拂动,烛火倏地一下熄灭,天地间一片混沌。
卫长缨瑟缩着身子,忽见几步开外有一丛草比他处格外茂盛,颜色更为青碧,向前走了走,目之所及处,只见半具白骨藏在草丛里。
“啊——”
卫长缨哪见过这种景象,惊叫一声便要晕厥过去。
李星回赶紧拥住她的腰肢,急道:“怎么了?长缨。”
“那,那……”卫长缨不敢看,把头埋在他胸前,伸手指了指草丛。
李星回向草丛看去,草丛里露出一个白森森的头颅,眼耳鼻口皮肤俱无,已风化成骷髅。“长缨,你在里面歇息。”说着,他扶起卫长缨回到正殿,重新点燃了蜡烛,叮嘱她不要出来。
安抚卫长缨后,李星回又回到那处草丛中,这次他扒开草丛,便见那半具白骨。
白骨从腰腹下缺失,缺失处的骨骼不平整,看起来不像是被利齿砍断,而是被猛兽咬断的,想必此人在庙中过夜,不幸遇到猛兽,逃至此处被猛兽所食,只留下这上半身日晒雨淋风化成白骨。
李星回用弯刀在地面上掘坑,不料地下皆是坚硬的山石,无法挖掘,李星回只好砍了树枝掩盖在白骨上,他正要再拾些泥砖覆盖,突然土地庙里传来卫长缨的惊恐声,慌的李星回飞奔回去。
“怎么了?”李星回心急火燎地察视卫长缨。
卫长缨脸色苍白,手指了指前面的土地公泥像,李星回看过去,原来不知何时泥像上缠绕着一条土褐色的毒蛇,那毒蛇有手臂粗,在泥像上绕了两三圈。
“别怕。”
李星回取箭张弓,立时箭矢正中毒蛇的脑部,那蛇的身子在泥像上越缠越紧,猛地一下掉下来,但头部仍被箭钉在泥像上。
“死了吗?”
李星回拔下箭,蛇身子又剧烈扭了一下,之后彻底不动,他顺手将箭与蛇扔到窗外。
蓦地他笑起来,这瞬间他想起前两夜他在山下用蛇吓唬卫长缨,当时卫长缨说不怕,女人好像有些口是心非,但是又很可爱。
他就中意卫长缨咬着牙说不怕,实际上心里怕得很。
“好啊!你又笑我。”卫长缨也想起那夜的话。
“没,没有。”李星回更想笑了。
“你撒谎,你明明在笑,还笑得很开心,就是笑我嘛!”卫长缨嘟起唇,握拳去打他的胸口。
拳头打在李星回的胸膛上,卫长缨的手先疼了。
真是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
“真硬。”
“哈哈。”卫长缨嘟囔的两个字又把李星回逗笑了,他轻轻拥卫长缨入怀,道:“你若不怕,就不需要我了。”
一句话让卫长缨心生欢喜,不禁脱口而出道:“那清玉公主会害怕,怕蛇,还有狼吗?”虽然卫长缨决定不问起清玉公主,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自从知晓清玉公主对李星回有情意后,卫长缨就不免要将自己与清玉公主相比。
“她不怕。”李星回笑道。
“那她怕什么?”卫长缨怔住,清玉公主可是金枝玉叶,竟然不惧毒蛇和野兽。
“她什么都不怕。”
“为什么?”卫长缨震惊。
“因为她是公主,是大周的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大周,即使她已经是北狄的大阏氏,可她还是大周的公主。”
卫长缨咬住嘴唇,清玉公主背负的责任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可是这样出色的清玉公主又怎可能夺不走李星回的心呢?
唇边的一句话很想说出来,但卫长缨将嘴唇咬得紧紧的。
“怎么不开心了?”李星回察觉到她的神色黯然。
“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和清玉公主相比,清玉公主是天空中的明月,而我只是不起眼的萤火,相差太远了。”
她什么都不能帮李星回,还怕这些蛇虫鼠蚁,真的无法与清玉公主相比。
“长缨,清玉公主再好,在我心中也不及你。”
卫长缨又怔住,抬头仰望李星回,两人四目相对,李星回的眼神一直是坚定,没有变化,光芒灼灼。瞬时卫长缨心中动了,他没有说谎。
她拥住了李星回的腰,头倚在他的肩上。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能安卫长缨的心了。
“以后不用觉得不如清玉公主,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你并不比她差。我只要你快快乐乐,像只小鸟依偎在我的怀中,这样我就感到心满意足,无牵无挂。”
卫长缨给李星回带来一种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定的感觉,也许是他突逢亲人死亡,被迫背井离乡,而又被人忌惮怀疑,在这种遭遇下,他难免会对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产生异样的情怀。
不管是怎样,李星回对卫长缨的感情很深,就像是春雨过后,荒芜的大草原一夜之间长满青草,烧不尽,春还生。
只能说是,相遇的时机对了,那一切都对了。
“我是太敏感,以后绝不可怀疑阿郎,否则夫妻不同心,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料是清玉公主知道我的存在,只怕是不屑一顾,那我又何须为她烦恼,自是也当她不存在了。”卫长缨暗暗想到。
自此一想,卫长缨便将清玉公主丢开了。
两人靠在墙角处歇息,这山里虽是安静,但是一点风吹草动声响就很大。
每次刚合上眼,卫长缨就被动静惊醒,睁开眼,却见李星回望着对面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