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去。”
卫长缨放下手中的针线,和李星回去海日的穹庐。
穹庐里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一问之下才得知是海日的表兄妹。他们对中原人很好奇,目光不断在张击衣和卫长缨的面上晃过,偶尔也去看朱律等人。
“昨夜里打死了二三十匹狼,剥了皮,给我们每个人做一件狼皮衣裳。”
这大雪天狼群找不到食物,便会到人类居住点来,但狼群还是防不防胜,虽打死了二三十匹狼,但还是有羊群损失。
“草原上有多少狼?”卫长绫很感兴趣。
“那可多了,说不定比人还多,我们年年闹狼患。”
海日的部落在北狄的最深处,也是草原的最深处,狼的数量也是最多的,而这些狼大多数是从罗刹国而来。
罗刹国比北狄还要寒冷,食物匮乏,狼群找不到食物,就逐渐向南而来,它们聚居在北狄,当然也有的经北狄进入更温暖的中原。
大概是长期与狼斗智斗勇,北狄人也像狼一样坚韧不拔,锲而不舍。
吃完羊肉后,海日的表兄妹便约大家出去打猎,这大雪天除了狼,还有野兔和其他野物。
因卫长缨有孕在身,李星回要留下照顾她,朱律和卫长绡夫妇,王琅玡和卫长绫夫妇便跟着他们去打猎。
“你不去吗?”卫长缨问他。
“不去,我本来就是北狄人,打猎都厌倦了,还不如陪着你,瞧着你的脸心里开花。”李星回躺在卫长缨的身畔,侧身而卧,手撑在左脸颊上。
卫长缨埋头缝制襁褓,这种温柔沉静的样子是李星回最爱看的,他百看不厌,能让他坐上一日不说话都行。
穹庐顶上传来吱吖的声音,李星回出去瞧了瞧,道:“雪太大了,我把穹庐顶上的雪给铲下来,不然会把穹庐压垮。”
差不多到了北狄最冷的时候,这时候的雪便不会再融化了,直到明年春季冰雪融化汇入河流里,灌溉这无边无际的草原。
头顶上轰隆隆地响,卫长缨坐不住,遂也到外面来看。
李星回用一根长棍挑着穹庐上的积雪往下扒拉,好在穹庐顶是圆伞形,扒拉积雪也不费劲,没一会扒拉完了,卫长缨便要他去扒海日穹庐上的积雪。
“这用不着,这是海日的地盘,她会找人弄雪的。”
李星回扶卫长缨进入,这才出来会卫长缨的手就凉冰冰的,李星回搓了半晌才把她的手搓软。
四五日后的夜里,有仆从突然来找李星回,说休屠王回来了要见他。
没想到休屠王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星回原以为他至少要在王庭逗留十天半月,进行大单于的加冕仪式才会返回。
在休屠王的大帐里,李星回看到了神色憔悴的休屠王。
“王叔。”李星回向他行礼。
休屠王瞥了他一眼,道:“天无极,你应该称呼我大单于。”
“大单于。”
“海日和你舅兄的婚礼过几日便办,办完后,她俩留在此处,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照应海日。”
李星回知他要留在王庭继任大单于,因此部落的事管不了。
“加冕仪式何时举行?”
“二十日后,现在回来就是为了海日的婚事。”
两人简短地聊了两盏茶工夫,李星回便就告辞出来。
但等他回到穹庐却看到一脸不悦的海日,李星回笑道:“马上要成婚了,怎么你还不高兴呢?是阿兄得罪了你了吗?”
“不是。是我父亲,我就不懂他为什么要去做大单于?他又不像别人有儿子,可以继承大单于。”
“哪个男人没有当大单于的想法呢?”
“可是……”海日一屁股坐在褥子上,扁了扁嘴,道:“可我父亲做了大单于,那清玉公主就要嫁给他了,我母亲就不高兴了。”
卫长缨心有所动,她曾经也为这件事苦恼过。
“那你父亲是怎样想的?”
“我父亲自然要按北狄的风俗来了,要娶上任大单于的所有妻妾。我母亲这几日都在与他吵架,听说还打了好几架。”
李星回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到休屠王很憔悴,大概是夫妻间闹矛盾所致。
“男人有了权力就不像从前一心一意了,我父亲多半是想生个儿子,拿着北狄继婚风俗压我母亲,我母亲都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种事没办法,男人要娶,女人也拦不住。
“大妹夫,有没办法让我父亲不做大单于,他做休屠王就行了,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到时我再给他俩生几个孩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海日很苦恼,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母亲,都是她的至亲。
“没有办法。除非王叔自己不当大单于,但你觉得可能吗?”
卫长缨也安慰她,道:“阿嫂,你就别想这事了,这事你管不来。先想你的婚事,高高兴兴的。”
“只有这样了。父母能管儿女的婚事,儿女却管不了父母的婚事。”
“海日,刚才王叔也说了过几日就给你和阿兄办婚事,还说婚后让你们留在这里,我也可以留在这里。”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作伴,张阿兄也有大姑子亲人在身边。”海日脸上勉强展露笑颜。
等海日走后,卫长缨忽然也苦恼起来,张击衣不日便要成婚,自己作为妹子自然要备礼了,可是身边并无什么值钱之物。
“阿郎,我们好像没有礼送给阿兄?”
李星回被提醒了,也愁眉苦脸起来,确实没东西拿的出来,总不能把张击衣送给卫长缨的鲛人泪再返还回去吧?
他掀起帘子向外看,外间还在下大雪。
“我们好穷!”李星回感叹。
“去找二妹夫他们想办法,看他们有没办法。”
“好,我去了。”
李星回钻出穹庐去找朱律和王琅玡,没想到他们也在为送礼的事发愁,毕竟是大舅子成亲,这妹夫得送厚礼才行。可是目前他们连薄礼都备不出,正在抓耳挠腮想法子。
卫长绡准备将自己头上的钗环送给海日,可都是戴过的,送人也不好看,但实在没其他东西了。
“这要在中原就好办了。”
想了几个时辰都没想出法子,李星回垂头丧气回来。
卫长缨见他这样,便道:“算了,阿兄也知我们的情况,便是不送礼也不会怪我们的。”
虽如此,李星回还是寝食难安。
卫长缨起了身,她缝了几个时辰的襁褓,脖颈酸痛,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向外看。地面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她看着雪出神了。
“长缨,你别站那里,会冻病的。”李星回拉下帐帘,将卫长缨拉回火炉前。
“刚才我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李星回喜出望外。
“我瞧外面大雪,又听你说雪到明年三四月才会融化,因此我们不如利用这些雪,做出一些雪雕来,给阿嫂和阿兄的婚礼增添别样风采。而且听说北狄也是黄昏时候举行婚礼,那么夜里火光映着这些雪雕一定非常美。”
“做雪雕?”李星回瞪大眼,卫长缨的这个想法真是闻所未闻,但是听起来好有趣。
“对,做雪雕,我们身上没有值钱之物,就不要从这个着手送礼了。所以,我们只能送一些有意义的礼。”
“那做什么雪雕?”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好的兆头,比如鹤、凤凰、龙,龙凤呈祥,还有可以做阿嫂和阿兄的雪雕。我们在雪雕上挂灯笼,大家在被雪雕簇拥的雪地中欢歌起舞。”
李星回满脸堆欢,卫长缨的这个法子越听越有趣。“长缨,这听起来很可行,我这就去找二妹夫他们,说说你的意思,看他们意下如何?”
一时间李星回迫不及待地去了,但没一会就把朱律等四人带过来了。
“大阿姊,我赞成你这个法子,有意义,我们可以把自己祝福的意思用雪雕表现出来,再说积雪几个月都不融化,就可以看好久的雪雕了。”
卫长绫马上表态,她是一听就同意。
“就怕我们做不好雪雕。”卫长绡稍有为难。
“没事,包在我身上,我和长绫最乐意做这个。我们在京畿府里,平日就弄个陶土烧烧,做些碗碗碟碟的,做雪雕我们拿手。”王琅玡拍起胸脯。
“对,我还和王琅玡说,要是被罢官了,我和他就到乡下烧个窑,包管也赚得盆满钵满。”
“那就做雪雕吧,毕竟我们也拿不出别的礼来。”想了一会卫长绡还是同意了。
“二妹,你不擅长做雪雕,不如就做一些灯笼,到时我们挂起来,映着火光瞧雪雕。”卫长缨笑道。
“那行,我来做灯笼。”这合了卫长绡的心意,做灯笼她还是得意应手的。
主意一定,众人便开始忙活,做雪雕合了卫长绫和王琅玡的心意,他们最开心。
茫茫草原中到处是雪,李星回和朱律也不擅长做雪雕,便就帮他们运送积雪,很快积雪堆成了小山包。
王琅玡量尺寸,与卫长绫商量做多大的雪雕,卫长绫的意思是越大越好越喜庆。
“反正我第一个做鲤鱼跃龙门。”卫长绫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