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然你以为我是演给谁看?”景染起身将黄杨木的冰丝纹暖帐屏风拉上,不欲多说,话锋转道:“说吧,你请旨发来赐婚的国书是想作何?”
姜柏奚眸光跟着抬浴桶的人进来又出去,想了想语气自然地回道:“自然是想将你带回我甘丘。”
景染蹙眉:“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联手,也不会跟别人联手。”
姜柏奚眼睛转了转,看着景染突然一笑:“我若说我是当真喜欢你呢。”
“你还是处理好你自个儿的烂桃花吧,我看长孙祺泓才是对你用情匪浅。”景染慢条斯理地抬手将云灵身上的棉绒簇了簇,这傻鸟,自从出了岳麋山便日日不知道都跑去哪儿野了,一回来便睡得跟头小猪一般。
说什么玩意儿?姜柏奚莫名看了景染一眼便起身大跨步地走进了屏风后。
很快屏风后便传开了窸窸窣窣地水声,景染将头扭向窗外:“蓝歌!给你家太子取套衣物过来。”
“是!”耿直少年蓝歌脸庞微热,赶忙起身朝清雅轩飘去。
屋内虽然隔音极好,他听不到太子和景世子在交谈什么,确是隐隐能透过浣纱窗户看到两人的身影,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而且太子殿下如今竟然要在景世子房内沐浴了,在他眼里这进展代表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景染挑窗接过姜柏奚衣物的时候,隐隐看到将衣物一递过来便急急忙忙飘身离开的蓝歌耳根似乎有一点微红,她不明所以地皱皱眉,难道主仆两人果真在冰天雪地冻了颇久给冻风寒了?
可是有马车不坐却非要站在大雪底下怕不是脑子有病罢。
“玉美人儿!拿到没有,快些给我送进来!”半天听不到动静,在水中泡得快要皱巴的姜柏奚不满地喊了一声。
送进去?想得美!景染无声翻了个白眼儿,直接扬手扔了进去。
哗啦一声水声之后便是姜柏奚一边穿衣一边咕哝的声音。
景染转过身看着一身明黄软绸轻衫的人自屏风后姗姗走出,微微沁湿的发丝更是显得五官明艳,倒真真是副绝美的皮囊。
景染轻笑一声,伸出两指试了一下桌上放着那碗姜汤的温度:“有点凉了,再端下去热一下再喝吧。”
“不用。”姜柏奚胡乱地缠了一下腰带,不以为意地抬步走到桌边,仰头端起小碗,眉头皱也没皱地一口气灌了下去。
景染看着她喝完,昂昂下巴:“坐下。”
姜柏奚疑惑地看她一眼,放下碗依她所言坐了下来。
“你甘丘如今最缺什么?”景染眸光清明,简洁明了地开口。
姜柏奚愣了愣,无可奈何地轻叹:“兵马!”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甘丘国土东西辽阔,却大部分处在极北之地,一年的春秋加在一块儿都还没有一个月,其余时间不是在没完没了的落雪便是极为严寒的干冷,根本无法大规模的练兵和屯兵。”
生活在这样故土的人会不耐严寒半个时辰便被冻到风寒了?景染撇撇嘴,抛开怪异的感觉,继续道:“兵马是出攻之基守成之本,即便如今甘丘国力富硕鼎盛,却有盾无矛,你拿什么一统天下?”
姜柏奚也跟着她撇撇嘴,随即勾着嘴角笑侃道:“我如何能不知道这些,我这不正盘算着将你拐回去好赚点儿陪嫁兵马呢么。”
景染没好气地夺过她手中的茶壶:“你当我是青越兵马大元帅还是老皇帝指定的接班人,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你可别忘了你父王当年在潼谷关以一己之力逼退南疆和西延三十万兵马联手进犯的事情。”姜柏奚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阐述了一遍二十年前德钦王爷的事儿,意味深长地总结道:“虎父焉得犬子,况且玉美人儿你值几斤几两本太子心里还是清楚的很。”
景染一时没应声,这段历史被传了二十余年还为人津津乐道,她自然也是清楚的。那时候青越国内九王联手叛乱搞得民不聊生,好不容易被镇压下去,三番邦紧接着趁青越国内祸乱联手出兵三十万大举进犯,誓将青越一举踏平三相瓜分,不料却连潼谷关都未曾踏进便兵倒如山,之后便安安分分地朝青越朝岁纳贡二十年。
“所以就算本太子拐不回去你,也不能任由那个金秧子把你算计了去!”姜柏奚又哼哼道:“你以为若没有本太子的牵制,越帝那个糟老头儿有什么本事儿顶得住乌荔的施压?”
景染斜倪她一眼:“那我岂不是还得感谢你?”
“本太子也不亏!”姜柏奚眉角扬了扬,又紧接着瘪了一下嘴道:“不过倒是便宜了那个木头人儿!”
景染喝进嘴里的水一噎,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进清池的声音:“世子,九公主派了人来,说是前来取那件薄裘。”
这么急?景染皱皱眉:“那便取给他。”
“是!”清池应声,又道:“来人还说九公主有东西送来。”
“让他进来。”景染没理会姜柏奚啧啧啧的眼神儿,抬步走到窗前掀开窗户,一股阴冷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顿时迎面扑来。
罗诺飘身落在窗前,猛然看见屋内的姜柏奚顿时大惊失色。
奚太子竟然在深夜只着贴身衣物坐在景世子的房内?又是明显刚刚沐浴过还衣带凌乱的模样。这——难道说景世子已经接受奚太子了!两人已经到了共处一室的地步了?那九公主殿下又该怎么办?!
景染方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索性眸光紧紧锁着罗诺的脸细细打量。
罗诺顿时收起复杂的神色,俊逸的面孔微凝,从怀中掏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瓶子托在手心递给景染:“公主说近日天气寒凉,让属下将这瓶暖香丸带给景世子。”
景染眸光落在罗诺手心,沉默片刻点点头:“替我谢过你家殿下。”
罗诺抿抿唇,又抬眸看了眼姜柏奚,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飘身离开了。
姜柏奚看着景染关上窗户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个木头人儿也不知道是真对你动了情,还是入戏太深将自个儿都给骗进去了,竟将一整瓶暖香丸都给了你用来暖身子,啧!”
景染看着桌上小小的暖绿色玉瓶也未曾言语,传言暖香丸得是内力极为精纯之人凝萃睡火莲炼制而成,而睡火莲只生长在万年积雪的天山极寒之巅,千年只得一株,且绽放之时极为妖冶短暂,世人多称其为千年火莲,没想到竟能被长孙祈沐得到还制成了暖香丸。
她跟随医术冠绝天下的臭老道习医数十年,也只是在古籍典记上见过这千年火莲和暖香丸的记载罢了,自然知晓它压根儿无法量价而沽的珍贵。
“夜深了,你赶紧回你的清雅轩。”静默了片刻,景染眸光从玉瓶上移开斜倪着姜柏奚,开口赶人道:“你还是多操心下你的家国大事儿,乌荔约莫已经开始伸手联合南疆了,虽然我还未曾查实,但也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
刚刚站起身的姜柏奚目光猛然一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走一波剧情了,等这波剧情走完她们就在一起了!
么了个哒~
第29章 身世之谜
呼啸的寒风渐渐小了下来,细小的雪粒也换成了鹅毛般的雪花,落在枯木枝丫上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景染卷在绵软且厚实的被窝却始终觉不出一丝暖意,几不可闻地溢出一丝轻叹,来回翻身直至夜半,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云灵惯常睁开绿豆大的碧眼,感受到景染睡得不同寻常的纯熟,难得地没有去闹她,自己悄无声息地飞出了窗户。
待景染难得地睡了个好觉起身时,清池一边抚着身上的落雪一边跑进来道:“世子,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染了风寒,九公主正在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景染动了动眉梢,意味深长地斜睨着清池:“宫里做什么要传出这种消息?”
清池一呆,刚张了张嘴景染便起身从她身边施施然地走过,语气也轻飘飘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呆样子是怎么被长孙祈沐瞧上并收买的。”
“……”清池老脸一红,呐呐了几句自己都听不太清的话,见景染其实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一连三天大雪时下时化,屋内却始终暖炉轻熏,松香袅袅,景染侧着身子窝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暖绵绵的绒毛软毯,手指不时从毯子中伸出,将身旁的话本子翻过一页。
清液阁这几日很是安静,没有了诸多琐事更没有受到姜柏奚的烦扰,景染感受着王府内十分频繁的隐卫走动,翘着睫毛想了想,这个演戏精动作不少,怕是要忙开花了。
又翻过一页,她继续发散着想了想。长孙祈沐和靳鞅难道不也是如此?甚至三国的皇帝老头儿,三个番王和长孙祺涟,叶玫,康谷那些人都是同样。
高位自古难做,拥有多大的权势总是该付出多大的努力。
不知不觉又暖融融地睡了过去,直至清池在耳边轻唤,景染才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然后轻叹一口气表达了对自己堕落的反思。
清池站在边上眨眨眼,感觉世子刚睡醒的样子真是很想让人揽进怀里好好揉一揉,天人的姿色加上软糯的神态,绕是同为女子且整日相见的自己也是镇定了一下才出声道:“世子,花满楼的桂花鲈鱼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