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看她还是不动,眉梢抬了抬,两步走过去,将扎了针眼儿的手掌扬起给她看,歪着脑袋眨眨眼:“只用了这一点血,无碍的。”
长孙祈沐还是不说话,景染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喟叹了一声:“你知道荔贵妃不能有事,如若不然便给了乌荔最好的发兵借口,如果甘丘再趁机参合进来,青越几无胜算。”
“我知道。”长孙祈沐定定看着她星也似的眸子点了下头,声音有点哑:“可我不想你被利用。”
“就当我为了德钦王府罢。”景染轻快地勾了勾嘴角,眸光往下,移到她不自觉微颤的手臂上,挑挑眉问道:“受内伤了?”
没等长孙祈沐摇头,一枚亮红色的小丸便出现在景染手心,丹寇似的颜色漂亮异常,室内也顿时清香四逸。
暖香丸的功效可不仅仅只是大材小用的驱寒避阴,她清楚的很。
“这是我给你的。”长孙祈沐垂眸看着景染手心,摇头拒绝道。
景染不容置疑地拈起药丸直接放到她的唇边,声音却不自觉放得轻软:“不许逞强,若是乌荔真起了祸心,除了你,没人能牵制住靳鞅。”
长孙祈沐抬眸看着她犹豫了一瞬,微微朝前倾了身子,薄唇轻启,柔软的舌尖探出一点,将景染如玉指尖的药丸卷进嘴里,顿时满口生香。
她温软的唇瓣带着熨帖的热度,微微触到景染指尖的瞬间令她几不可查地轻缩了一下,并不灼热的温度却好似顺着四肢百骸直直烫进了心口。
景染眸光微微动了一下。
长孙祈沐却并未察觉到,只是乖巧地垂眸看着景染的指尖,任口里的暖香丸全部化开后忽地动了动鼻尖,随即眸光染上一抹复杂。
景染看着她轻动的鼻尖,猛然想起回春楼那足以让过路人都染上三层的脂粉香,更别说她今日整整待了一个下午,之后更是急急忙忙直接进了宫。
……
“你也给了她了么?”长孙祈沐却忽地开口岔开话题,眸光清浅地问道。
“嗯…嗯?”回过神的景染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顿时又气又笑,软声叱道:“你给我的东西我怎会给她?她自个儿医术好的很。”
长孙祈沐似是被她第一句话取悦到,清泉般的凤眸软软化开,却在听到她的后一句话时又穆地凝了凝,眼角也轻轻拉下。
“……”景染微微垂眸看着她又是这副孩子般的模样不觉莞尔,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指刮刮她削挺的鼻梁,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住了手。
哎,真是……
“出去罢。”学着姜柏奚的样子胡乱地甩了甩袖摆,景染当先抬步朝外走去,长孙祈沐没说话,静静跟了出去。
老皇帝回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开口问道:“可有大碍?”
景染摇头,道:“只要坚持施针便可,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将来也可再有子嗣。”
说到子嗣,老皇帝的眸光闪现出一抹痛色,景染眸光闪了闪,想着不知老皇帝是真痛还是在做戏,如果是做戏又是做给谁看?
“那就劳景世子这段时间住在宝香宫了,朕即刻便着人安排。”老皇帝点点头,随即恢复威严的样子正色下旨道:“八公主行事鲁莽,端妃教女无方,着两人先行进祖祠自省,待查明事情经过后再行决断。九公主长孙祈沐行止乖张,御前失状,禁于流云殿十日,可奉召出入。”
八公主和端妃垂眸接了旨,长孙祈沐神色淡淡无甚表示。
景染意外地挑挑眉,想着老皇帝果真还是偏宠长孙祈沐的,在宫内大打出手,拆毁宫殿这种罪名若是放在一般的皇嗣身上,被贬到苦寒之地都是有可能的。
而像禁足寝殿十日这种处罚对于长孙祈沐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她若是想悄无声息的出入,这宫里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
不过或许还有一点——老皇帝为靳鞅和姜柏奚在青越京城暗中不停的动作感到不安,还指着长孙祈沐来牵制二人。
“今日亦烦扰靳长公主了,你可早点儿回驿馆休息,至于荔贵妃的事儿,朕自会查出一个公道!”老皇帝又对着靳鞅和颜悦色道。
这便算是隐晦的告诉靳鞅,荔贵妃的事是青越的家事国事,即便是乌荔是荔贵妃的母族,也不容轻易插手,靳鞅面色淡然没什么表示,点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老皇帝又对宝香宫的人吩咐了一番,示意众人该回哪儿回哪儿,便当先抬脚走了。
老皇帝一走,大殿门口的人便很快退了个干干净净,原本绷了一整天的宫女太监也终于松下了口气,皇后神色复杂隐晦地看了景染一眼,嘱咐长孙祈沐一块儿跟着回了凤栖宫。
景染站在原地想了想,荔贵妃小产是真,看长孙祈淳的样子与她牵扯也是真。那么今日这一出是巧合还是算计?若是算计又是出自何人之手,果真不是靳鞅?亦或者是老皇帝?荔贵妃自己?还是宫内女人的权术争斗?亦或者是皇后,长孙祈淳?
这些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动机和目的,反推亦然,便是这些人都可能不是。
所以一件看似最为普通平凡的小事,若真是人为,如此环环相扣,那背后之人的城府堪称深沉厚重,目的也绝非简单。而且即便知道它疑点重重,却反而无从查起,更无法知道之后有更大的阴谋等在后面,还是一箭多雕?
也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景染压下心下不安,揉揉眉角,飘身回了清液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隐忧布置
景染踏着月色直直飘进了德钦老王爷的芝兰苑。
刚一落地,几个隐卫顿时悄无声息地从暗处现身,认出景染后又齐齐隐了下去,同时德钦老王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内飘出来:“臭小子,进来!”
景染看着这院中暗处隐卫的布置,轻笑一声,心想这老头子本身也武功不弱。
德钦老王爷倚在桌边,一双老眼泛着精光觑着景染略显飘浮的脚步,茶盏往桌上随手一磕,问道:“臭丫头,被算计了?”
景染坐下椅子,身子朝后一仰,闭着眼睛懒洋洋“嗯”了一声。
可不是被靳鞅算计了么,就算前面那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可总归让她迫不得已地放血救人,还是托了靳鞅的福。
“没出息!”德钦老王爷重重哼了一声:“你要是非不同意,看那皇帝老儿当真敢把你怎么着?”
“诶?”景染忽地坐直身子,觑着德钦老王爷:“我就不明白了,乌荔藏的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还是说若是当真起战了,你能眼睁睁看着青越去亡?”
老王爷也拧过头瞅她,半晌眯眼道:“你何以觉着青越毫无还手之力?”
景染顿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不是?青越无论是兵马,钱粮,还是民心,哪样比得过乌荔?”
“那倒是没有。”老王爷懒洋洋喝了口浓茶。
景染:“……”
这个臭老头子,看来是又想被揪胡子了。
“不过……”德钦老王爷喝了一口茶又忽地道:“难道青越的这些弱点是现在才有的吗?”
看景染听得一愣,德钦老王爷又没好气叱道:“我看你这个臭丫头是在山上呆傻了!”
景染眨眨眼,想了半天忽地顿悟过来,眉梢高挑,感兴趣地开口问:“那你觉着老皇帝心里真正属意的储君到底是谁?”
眼看着德钦老王爷合了合眼皮儿又要打哈哈,景染好看的眉头竖起:“你别跟我说是长孙祺灏那个踏板太子,那连淮伯都骗不过!”
德钦老王爷胡子一抖,瞪瞪眼,端着茶盏“咳”了一声,答非所问道:“我看你最近和沐丫头走的颇近?”
“嗯?”景染揉揉耳朵,难以置信这个臭老头强行转换话题的速度,劈手就对着那撮修剪利落地胡子而去。
德钦老王爷手一抖,连忙放下茶盏护住下巴,头往后一仰眼睛瞪大:“臭丫头!”
景染眯了眯眼,轻哼一声道:“你个臭老头子瞒了我多少东西,还好意思整天打听我的事情?你若再作怪,等你百年之后,连把香都休想让我给你上。”
“……”德钦老王爷喉头一噎,半晌才幽幽叹口气:“丫头啊,我老头子很多事情不告诉你不是想瞒着你,只是那些事情你若知道了便会扰乱你的本心和判断。人死如灯灭,我还在意些那些身后事做什么?你也一样,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要跟从自己本心走,这样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景染没说话定定盯着他半晌,德钦老王爷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皱皱眉又准备说些什么,景染忽地站起身。
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了两步,景染又猛然转头对上老王爷欲言又止的目光,问道:“你觉着长孙氏还配坐这个江山么?”
德钦老王爷顿了顿,只是开口道:“老皇帝生了一个好女儿。”
景染若有所思般点点头,抬步回了清液阁。
皇宫凤栖宫
皇后静静坐在桌边看着长孙祈沐离开的背影,又细细想了一会儿起身唤道:“杜嬷嬷!”
“娘娘。”杜嬷嬷走近低头询问。
“去祖祠!”皇后眯眼缓缓吐出三个字,当先抬步,杜嬷嬷连忙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