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话,一面温柔地将姜柏奚捏在自己脸颊两边的手取了下来,合在一块儿包进手心轻轻揉捏。
姜柏奚被她气笑,看着她眸色温柔,笑意盈盈,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样子忽然间就觉着心口软地踏了一块儿,含含糊糊地任由她暖着手,别脸咕哝道:“死丫头。”
末歌微笑,将三个字照单全收,顺着她一同看向庭院细密落下的雨丝,轻叹道:“这场梅雨不知要下多久,在雨停前我们怕是都要待在这里了。”
姜柏奚缓缓正了神色,思衬了一下后,目光变得深邃幽远,“窝在这里也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某人想要入主东宫,是时候要还给她一份儿大礼了。”
末歌没有接话,也没有转头,神色平静淡泊地看着院角的一株海棠安然沐浴在绵密细雨里。
姜柏奚垂了下眼睫,转回头,道:“对了,你方才说得忌解荤腥,维系药力是什么东西?”
末歌笑着看她一眼,“意思便是,一般服药期间都要饮食清淡才好,倘若食用了荤腥的话不仅不利消食,还易与药效冲抵,事倍功半。”
“而景世子方才让过会儿加进去的两味药,合起来的话能够反过来冲抵荤腥,不解药力。而且这两味药与原本的十几味药材还互无抵消作用,却是极妙。”
姜柏奚想了一下,才受不了地对着屋檐儿翻了个白眼儿,“不就是她纵着那个木头人儿吃了肉么,亏她也能想得出来。”
“岳麋山一派的医术自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可把那个木头人儿美死了,有这么个懂医术的媳妇儿。”姜柏奚轻哼一声,语气有些发酸。
“阿奚,我说过了,你也可以美的。”
末歌笑了笑,摸着鼻子道:“我的医术虽不如景世子,但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姜柏奚桃花眼刚一亮,末歌又道:“你若出去跟人打架,被打了个鼻歪眼斜的回来,我也定能帮你扶正。”
“……”
姜柏奚抬手就是一个弹绷儿,再次扑过去咬人。
末歌轻轻笑着接住人,拢她入怀,将这个炸毛的吻一点一点变得温柔起来。
瞅着屋外终于有所安静,景染放下捂在长孙祈沐耳朵边的手掌,心下臭骂了姜柏奚几句。
真是没出息的死丫头啊,被吃得死死的。
她低头看着长孙祈沐,将人揽进怀里刚刚闭眼,原本以为已经乖乖睡着的人却是忽然出声道:“故事。”
景染:“……”
她半撑起身子,看着身边这人明明是迷糊却不容糊弄的眸子忽然有些好笑,“不睡觉么?”
“不睡。”
“故事。”
“好,故事。”景染无奈揉了揉眉心,微微坐起来倚在床头,侧身揽过长孙祈沐,想了想道:“这回讲个长的给你听好不好,每天讲一点儿。”
“好的。”亮晶晶的眸子似是满意,连语气都重新变得软糯起来。
景染笑着伸手覆上她的眼睛,道:“闭上眼睛听,要不然待会儿听得再睡不着了可如何是好。”
“好。”绵软的睫毛在景染手心刷了刷,最后乖觉闭了起来。
景染笑着移开手,缠了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后,才低低缓缓地开口,“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她并未特意改用讲故事的语气,而是就照着平日里说话时浅浅流动的嗓音,微微减慢了速度和声调,一字一句地极为好听,好似吟唱。
长孙祈沐刚听完这首诗便笑了起来,道:“是和你平日里爱看的那些话本子一样的奇闻野谈。”
“对,”景染手指在她唇上抚了抚,低笑,“不许说话。”
“不说。”一本正经的点头,连嘴角的弧度都刹那间收了起来,好似在执行什么重要的命令。
景染快要被她逗乐,挪开视线看着床幔才继续开口:“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八千……嗯……十二万九千几百岁——”
“是八千还是九千?几百又是多少?”不说话的人又忽然出声,还睁开了眼睛眨了眨。
“……说了不许说话。”景染微郝,绷着脸去蒙她眼睛。
长孙祈沐眼波晃荡地觑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
“黑心眼儿。”景染刮刮她的鼻子,莞尔道:“我记不大清了,总之你晓得是很多很多岁便是了。”
长孙祈沐抿起嘴乐,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景染继续讲起来,“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
随着故事的深入,长孙祈沐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和,景染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声音一点一点放轻,最后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长孙祈沐没有动,眼睫也乖乖贴着眼睑,景染看了一会儿,俯身在上面亲了亲,躺下身子将她搂进怀里。
“景染。”
过了许久,一直没有睁眼的人忽然低声出声。
景染揽着她的手臂动了一下,应道:“嗯?”
“有没有什么要问我。”
窗侧种植的大片紫竹和着仍旧淅沥的雨丝沙沙作响,景染在无端静谧的柔和中想起当日在德钦王府的芝兰苑,她曾问这人想问什么,这人却只字未提,只是轻轻给了她一个吻的触碰。
那是她们之间的第二次亲近,也是让她心口陡然塌陷的一次亲近。
“没有。”
景染感受着怀里的身子几不可查的放松,无数种复杂的情绪瞬间交织为一种名为怜惜的情感,她紧了紧手臂,声音轻若呢喃,“乖,睡罢。”
“好。”
第92章 暗中依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夜未曾停歇, 暖润的空气中终于有了些许微薄的凉意。
三更天的时候, 景染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了无睡意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头顶轻薄的帷幔。
窗外的竹林摇曳声沙沙作响, 景染静静睁了一会儿眼,周身无声溢出温暖雾霭的青色光晕, 她未曾偏头,任由这些青雾丝丝缕缕地扩散, 最终将身边的人缠绕包裹起来。
两人的面容逐渐在雾霭的笼罩中趋于模糊, 景染在被中寻到长孙祈沐的手掌轻轻牵住, 再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绵延的雨势似有减小,声音逐渐势微。
第二日的辰时过半, 长孙祈沐才在略微转亮的光线中醒了过来,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床铺摸起来只余淡淡残凉。
她缓缓坐起身,柔软的长发均匀铺洒而下, 落在耳边肩头,令她原本清透的容颜在浅淡昏暗的床幔之间看望不清。
“睡够了么?”床幔忽然被无声轻轻挑开, 随之温暖的手掌贴上脑袋摸了摸。
长孙祈沐偏头看向景染, 唇边弯起淡淡的笑, 她歪了歪脑袋,问道:“你去哪儿了?”
“去接替末歌和姜柏奚熬药了,她们一夜未睡,刚刚歇下。”景染倾身搂住她,低头问道:“起不起?”
“起。”长孙祈沐点点头, 下一瞬便被一件薄薄的风裘包裹起来,随即跑到了景染怀里。
她眨眨眼,看着景染的下巴,“药熬好了么?”
“好了。”景染抱着她绕过屏风时顿了顿,偏头想起什么般笑了笑,才继续抬步。
“那,苦不苦?”长孙祈沐又继续问。
景染垂眸睨了她一眼,抬头笑,“约摸是苦到没边儿的。”
长孙祈沐:“……”
“不过我给你准备了蜜饯,要不要?”景染又道。
长孙祈沐笑了起来,乖巧颔首,“要的。”
景染倾身亲了下她的脸颊,笑着将她放上软榻,正在洗漱时,窗外忽然传来罗译刻意压着的声音,“世子!”
景染将浸在清水中的帕子捞起来拧干,扭头挥开了窗户,“何事?”
罗译一夜未睡的面孔现身在窗外,他看到景染身边的长孙祈沐,先是愣了愣紧接着面色一喜,行礼道:“公主!”
长孙祈沐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何事?”
她话音刚落,景染便转身将帕子覆到了她的小脸上,轻轻抹了下才旁若无人地细致擦拭起来。
罗译嘴角一抽,连忙撇开脸,禀报道:“您昨夜让我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出,醉仙阁与它隔壁清音坊昨日分别落住了西延王康谷,和南疆的大公主叶玫。”
“知道了,”景染看着手底下的小人儿不说话,想了想出声道:“你先下去罢。”
罗译应声退了下去,景染又将帕子放入清水中拧了一遍,才转头问道长孙祈沐,“你原本可是打算收拢这二人,借以掌控南疆和西延?”
长孙祈沐眼前一黑,等到景染手中的帕子挪到下巴才睁开长睫,只是幽幽看着她不说话。
“嗯?”景染等了半晌没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后,手下动作不停地轻笑了一声,“放心罢,你再怎样露出小媳妇儿的模样,他们几个也是不敢笑话你的。”
长孙祈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