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忽然发现,原来十全护卫,可不止蓝歌一个人。
眼前的摊铺主人是一个看起来极为精神的老叟,一把长长的美须打理的很是柔顺,他显然认出了长孙祈沐,虽神色恭敬,却并未婉拒已经放在摊前的一两银子来出声打扰。
想来又是身边这人往日里常来熟识的铺子,景染偏头看了一眼她此刻正专心吹捏糖人儿的样子,心下柔软不可方物。
很快一只精巧栩生的鸾鸟在长孙祈沐的指尖儿成形,从方才起便一直围观的众人顿时低呼赞扬起来。随着长孙祈沐将糖人儿递给景染,摊主拈着胡须苦笑轻叹道:“九公主殿下如此手艺今日现世,从今以后怕是老叟这铺子都无人问津喽。”
“我纵有千般手艺也只给一人看,只为一人做。”长孙祈沐看着景染眸中喜欢的神色,满足轻笑,回头望着摊主无辜道:“周老伯这担心可是没有道理的。”
周围又是一阵比方才更大的低语欢呼声,长孙祈沐这句话无疑让所有的人都心下震撼并隐隐激动。这世上能有几人能够像他们的九公主殿下一般,如今惊才艳艳,绝世风华,却独独只为眼前一人。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被世人念想,不被万人所求。
“看呆了?”长孙祈沐低头轻笑,好似随手抬起袖摆一般弹了弹景染腰间佩戴的香囊。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的动作转移到景染腰间的物什上,这么定睛一看更是恍然不已,原来九公主殿下捏的正是景世子腰间香囊的配饰,两个鸾鸟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景世子身上的这个香囊,看来也是由九公主殿下亲手所绣的了!
“啊,九公主袖摆上也有这个鸾鸟!”
忽然有人轻呼了一声,众人又纷纷将视线再次转向了长孙祈沐的衣物,有眼尖的人出声道:“九公主衣物上的鸾鸟好像是香囊上左边那只,而景世子手中的糖人儿是右边那只,两只不一样的!”
“这种鸟真奇特,好似鸳鸯竟又不是鸳鸯……”有人沉吟道。
“不是鸳鸯又如何,这两只更为漂亮的鸾鸟显然也是一对儿啊!就好像九公主和景世子一样……”
景染举着糖人儿,看着眼前这人半阖长睫下的奇异冰采好笑不已。
怕是用不了几日,正传得纷纷扬扬的白衣雪贵,便会被眼前这出刚刚发生的鸾鸟比翼所彻底取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说好的走剧情又不知不觉被日常挤走,这样下去我可咋整咋完结【愁地捂脸望天】
第82章 一份大礼
春如旧, 风轻云暖。
翌日清晨, 随着八百里奏报送来皇太子连夜再破冀城的消息, 越帝正式下旨, 着九公主长孙祈沐于城外西山大营点兵二十万,挂帅北伐。
在青越天启十八年的时候, 为加强朝廷对举国各地的军政管控,已经不问朝事多年的德钦老王爷曾启上奏表, 建议越帝动土修建直达各地的越直道。这些直道虽耗工修建多年, 但效用显著, 原本需要传递十日才能递上朝堂和纷发出去的消息,经此直道后耗时减半, 大大促紧了朝廷与各地的联系和管控。
所以只在短短三日后, 由长孙祈沐挂帅的二十万兵马便已直驱霞峰岭,于霞岭下与长孙祺灏的四十万兵马隔岭对峙。
兵力的悬殊丝毫没有影响到两军应有的士气,青越的挂帅之人是他们最为尊贵的九公主殿下, 是世间三姝之一的长孙祈沐,仅这一点, 让占据了巨大兵力优势的长孙祺灏和他手下的四十万兵马丝毫未敢轻敌。
饶是这样, 这场不仅令青越举国牵动, 甚至让其余几国都紧密关注的战役还是以一种非常迅捷的方式便结束了。
而它结束的方式令所有人在事先都未曾料到,在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长孙祈沐下令二十万兵马原地驻城休整,而自己却带着景染不急不缓地跑上了霞峰岭的时候,包括裴劲松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们两个此去只是视探地形。而短短两个时辰后,她们带回的人, 让整整一城的人都为之侧目和无语凝噎……
但擒贼先擒王,确实是为军的上上之策啊!
千里之外的姜柏奚在听隐卫描述情形时笑得合不拢嘴,一双桃花眼亮地像贼一般低头问道:“重弦弓?”
“对,”隐卫点头,“寻常强弓顶多能射一百五十步足矣,可重弦弓是锻自东海梨花木,弓弦又是取自南海蛟筋,可射千步不止,只是寻常人难以拉动。青越的九公主殿下便是亲手用了重弦弓四箭齐发,将正在整军的逆太子一举从马下射下,随后生擒。”
她自然知道重弦弓是寻常人无法拉动的,只是那两个能是寻常人么?姜柏奚撇撇嘴,对外扬声高喊了句“蓝歌!”
“太子!”蓝歌看着姜柏奚恶劣勾起的嘴角就知道又没好事发生,他嘴角刚一抽,姜柏奚便眨着眼睛悠哉发话道:“哪儿有这么便宜便能捞到好处的道理,给晏怀传信罢,该他粉墨登场了。”
“……是。”蓝歌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同情着长孙祈沐和景染二人,一边将姜柏奚早已准备好的密令传了出去。
虽然遭受同情,但远在漠北的人不仅丝毫未觉,反而在悠哉悠哉的喝茶对弈。
裴劲松进账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不由眼角轻抽,扫过账壁上挂着的重弦弓,走近两人幽幽道:“亏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特意背着弓出去打鸟吃去了。”
长孙祈沐头也没抬,认真瞅着面前的棋盘,景染倒是“嗯?”了一声,夹着棋子歪头问道:“霞峰岭的鸟和别处的鸟有不同之处?”
“还真有不同之处。”裴劲松见没人招呼,自个儿找了处地方坐了下去,下意识摸着腰间的荷包道:“霞峰岭地处极北极寒之地,能在这里生存的鸟本就不同寻常。更何况这处北邻甘丘,这种鸟整日里往返两地去吃甘丘泉池边的甘青草,因此烤起来极为好吃,还颇俱药效。”
“吃甘青?”景染挑挑眉,将手中棋子落到棋谱上,嘟囔道:“这鸟倒是有福气。”
长孙祈沐瞅着景染一副俨然心思跑远的模样,莞尔道:“想吃?”
“唔,”景染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摆摆手,“岳麋山上的鸟也成了精,整日里偷吃臭老道的珍贵药材,所以烤鸟肉我早便吃腻歪了。”
她说着又落下一子,长孙祈沐垂眸看了眼棋盘,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与我下棋也下腻歪了?”
诶?景染歪头,裴劲松也不明所以地凑上来看了看,哈哈嘲笑道:“小染,你上一步可是就下到死路上去了,这步还走个什么劲儿。”
景染听到这个称呼刚眼角一抽,长孙祈沐便挑指出手,只是轻轻一勾,裴劲松腰间的荷包便跑到了她手上。
裴劲松:“……”
长孙祈沐拿着荷包闲闲翻看了片刻,好整以暇道:“都知道殊鸾是自小在我手下教养长大的,如今却连个荷包都绣不好,瞧这歪歪扭扭的针线,瞅起来便忒是丢人。”
没等裴劲松开口,长孙祈沐又冠冕堂皇地轻飘道:“所以这个便先放我这里罢,等回头督促她学好绣艺了,再重新缝个能拿出手的给你。”
裴劲松眼巴巴盯着那个荷包,苦着脸求饶,“公主……”
长孙祈沐不应声,只是笑吟吟捏着荷包,歪头看景染。
裴劲松顿时福至心灵,转向景染拱手卖惨,没等他说话,景染便轻飘飘一抬袖,止住他弯腰行礼的动作。
“他本身就是个棒槌,你还可着劲儿地欺负他。”景染义正言辞地忍笑点了点长孙祈沐的额头,从她手中取回荷包递给裴劲松,怜悯道:“虽说这个荷包丑是丑了些,可你要是偷偷揣怀里也没人能看得到。”
裴劲松往腰间去挂的手霎时顿住,抬头挖了眼一丘之貉的两人,扭头便走。
“等等,”景染从背后将气成葫芦的人叫住,“你方才进来是做什么的?”
裴劲松没好气转头,瞪着两人,“向九公主汇报收编之事的。”
“那便汇报罢。”长孙祈沐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指节倒扣着桌面敲了敲,“有特殊情况么?”
“特殊情况倒是没有,四十万兵马已经悉数接收归降。”裴劲松正了神色,沉声道:“只是未曾找到一直没有消息的六皇子,军中也无人见过他,看来他并非是如前些日子的传言,被太子所俘。”
长孙祺泓不见了?景染挑了挑眉,她现在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长孙祺泓时的模样,那个被非太子党的青越朝臣寄予厚望的六皇子殿下,一眼看起来便不会是平庸之辈。只是倘若四十万的大军都未能囚捏住他,若非是长孙祺灏太过草包,便是其中另有隐情。
“不用管他。”长孙祈沐干脆利落地下令:“着顾景舟重新接编原本驻守漠北的三十万兵马,在新的镇北将军到任前这三十万兵马由他悉数统管。”
“是!”裴劲松领命退了出去。
景染偏头瞅着身边的人,“你知道长孙祺泓去哪儿了?”
“不知道。”长孙祈沐想了想,摇摇头,伸手去拽景染起身,“走,去霞峰岭。”
“……我不想吃。”景染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