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带含在嘴里咬着,韩佑反过胳膊把头发束成马尾,用发带在后颈的位置捆了一个低低的结。刚才的亲吻令他脸颊浮起一点绯色,然后他又想起皇帝的嘴巴昨晚做过什么,顿时脸更红了一点,岔开话题道:“陛下这么晚来做什么?”
夏司言眉毛挑得很高,“昨晚让你今天到宫里来用晚膳,你忘了?”
韩佑不记得这回事,“什么时候说的?”
夏司言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韩佑瞳仁里更红了一点,“那个时候说的话谁会记得?”
“先生是最薄情的,”夏司言露出委屈,“这几年,每年的今天先生都是在宫里过的,怎会不记得?”
韩佑怔了怔,仔细回想,好像往年的今天夏司言都会把他留在宫里用晚膳,还会找借口给他一些赏赐。后知后觉道:“陛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夏司言觉得自己这些年是弹琴给牛听了,冷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韩佑是真的一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万万没想到夏司言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循着记忆从过往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一点线索,好像是从先皇后去世那年起,夏司言常常用各种理由把他留在宫里,一些特殊的日子混在其中便也算不上明显,但夏司言是知道的。
这已经是先皇后离世的第四个年头了,韩佑觉得夏司言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心里是很寂寞的。他顿时有些心软,连今天没进宫去用膳这件事都感到内疚起来。
他靠在桌边上,牵了夏司言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踌躇半晌才说:“谢陛下。”
“可惜我叫御膳房准备了一桌菜,你又不来,还背着我偷偷喝酒、跟别人卿卿我我,朕该怎么罚你?”
“我是偷偷喝了点酒,”韩佑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没有跟别人卿卿我我。”
夏司言环住他,“你跟她说话靠得太近了,我不喜欢。”
“陛下沐浴的时候也有宫女太监伺候,靠得不近吗?”
“你介意?”
韩佑别过脸不说话,夏司言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介意吗?”
“嗯。”
“那以后不让他们伺候了。”
芸娘的事情就这样被轻巧地揭了过去。
夏司言又凑近了要亲他,韩佑觉得远处有人在看这边,于是想拉着夏司言到后院的书房去。他离开桌边往前走,夏司言握在手里的发丝便如绸缎一般滑过掌心。
书房里点着两盏八角玲珑灯,雪亮的灯光下,夏司言和韩佑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桌上摆满了摊开的书本册子。他们挨得很近,头靠着头。
韩佑手上捏着一支蘸了墨的长锋笔,把之前写的陈条翻给夏司言看,神色认真道:“臣翻阅了历朝历代的货志典籍,发现他们商税改革后期失败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重复课征,使商户不堪重负;二是名目小而多,极易滋生腐败;三是官府课税官员懒政不作为。臣以为,如今我们……”
夏司言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东西实在琐碎枯燥,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假装认真地托腮看韩佑,明亮的灯光照在韩佑脸上,能看见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嘴唇开阖牵动的面部线条也很诱惑,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很想再对他做一次那件事,想看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背后还有怎样被情欲折磨到失控的样子。
韩佑察觉到夏司言的目光,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吗?”
“有一点。”
韩佑立刻问:“哪里不妥?”
夏司言笑了一下,微微眯眼说:“先生很妥,不妥的是我有点困了。”
韩佑松了口气,把毛笔放回笔架上,说:“那陛下早些回宫休息吧。”他说完就要起身,夏司言拉住他,恳求道:“太晚了,我好困,先生,我不想走了。今晚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吗?”
第44章 喜欢
韩佑对着夏司言总是很心软,特别是夏司言耍赖装可怜的时候。所以半个时辰之后,沐浴完毕的皇帝就睡到了户部尚书的床上。
韩府比不上皇宫,一切都只能从简,但从未在宫外过夜的夏司言觉得很新奇。冯可过来伺候他睡下,他才想起来问:“你是不是在这附近也有个房子?”
太监在宫外置家产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被皇帝当面问起,冯可还是有点心虚,“老奴……”
夏司言并不想追究这件事,在冯可想好怎么说之前便打断道:“今晚放你回去睡一觉,明儿一早过来接我。”
冯可应了,退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韩佑进来,又躬身给韩佑行礼。
韩佑把他拉到一旁,“今晚皇上在这里过夜的事不能让这院子外面的人知道。”
“是,老奴省得。”
京城并不是一片太平,皇帝在宫外过夜始终不安全。韩佑进来前把御前侍卫长钟莱从屋顶上叫下来,吩咐了夜里的守卫,又让韩三安排人手在韩府周围巡逻。
韩三今晚有些怪怪的,说话一直低着头,很别扭的样子,韩佑多看了他两眼,但没有时间和他细谈。
屋子里点着一盏素白绢面的宫灯,光线朦胧。
入秋了有些微凉,夏司言背向外面侧躺着,身体拱着被子轻微起伏,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韩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脱掉外袍仰面躺下。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在自己的床上,这感觉很陌生,他盯着水蓝色的床帐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感觉到夏司言转过身面向他,一只手伸过来搭在自己胸口,脑袋也挤进了他怀里。
韩佑侧过去帮他把被子掖好,“陛下还小吗?还要抱着睡?”
夏司言闷闷地笑,抬头贴着韩佑的耳朵说:“我小不小你不知道啊?”
听懂了这浑话,韩佑把他的脑袋摁回去,闭着眼睛说:“今晚想都别想,这屋子四周都是人,有一点动静就被听去了。”
夏司言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了别的意味,“只是因为不想被人听见吗?你不抗拒我了?”
韩佑闭着眼睛不答,夏司言不甘心地啃他的下巴,他抱着夏司言的脑袋,脸贴在夏司言的头发上,声音低得像呓语:“真的很困了,睡吧,陛下。”
后半夜起了风,敞开的木棱悬窗被风吹得咯吱作响。有人轻轻取下叉竿把窗户放下来,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韩佑睡眠轻,立即睁开了眼睛。房内烛光黯淡了很多,他支起身子张望,随即想起那应该是侍卫,于是又躺倒回去。
夏司言也醒了,带着困意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再睡会儿吧。”
夏司言抱着他的腰嗯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好似在撒娇。他吻了吻夏司言的额头,夏司言闭着眼睛找到他的唇,很轻地含住。
那触感柔软,带着撩人的诱惑。韩佑心跳加快,昨晚被挑起的情欲又涨潮似的涌出来。他探出一点舌尖,夏司言立刻察觉了他的欲望,翻身把他压在下面。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晃动的床帐才平静下来。
夏司言撩开他被汗水濡湿的长发,把他的脸从被子里捞出来,边吻他边问:“弄痛你没有?”
韩佑闭着眼睛摇头,夏司言又亲他,“这回感觉好些了吗?喜欢吗?”
韩佑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瞳仁还很红,里面倒映的夏司言也是红红的。他就用这个红红的眼睛看着夏司言,认真地说:“喜欢。”
夏司言听懂了,韩佑说的是我喜欢你。
他嗯了一声,把韩佑搂紧了,两人黏黏地抱在一起。
虽然上衙的时间因为夏司言的任性往后推了半个时辰,但他们还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赖在床上温存。
还差一刻到卯时,冯可便来敲响了房门。
韩三让芸娘给众人准备好早膳,他自己却一个早上都没有出现。
夏司言心情很好,把侍卫们也叫过来一起用膳。韩府里好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冷清的宅子难得地多了些烟火气。
侍卫长钟莱不爱说话,手底下的人却个个都爱笑爱闹。皇帝丢了架子主动跟他们开玩笑,大家年纪相仿,倒也聊得十分热闹。
韩佑换了官服出来,众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夏司言便让韩佑坐自己的马车一起走。
“官员不得乘坐马车上衙,这是有明文规定的,”韩佑穿上官服又严肃起来,板着脸说,“陛下再歇一会儿,过了这个拥挤的时间再走不迟。”
反正今天没有早朝,夏司言不用着急赶回宫。
“朕就是想跟韩爱卿一起走,”夏司言说,“乘马车上衙者,罚俸银十两,这钱朕替你出了。”
旁边几个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跟了他好多年了,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会儿自家陛下正在兴头上,便也笑着劝韩大人一起走。
韩佑心知这几个家伙昨晚听了一晚墙角,此时的笑里都带着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他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夏司言倒是坦然,戴上面纱,牵了他的手说:“走吧。”
马车在户部衙门的台阶前停下来,韩佑下了车,夏司言撩开车帘对他笑。面纱遮住了夏司言线条冷峻的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眉眼和额头都带着少年气的柔和,晨光照在他脸上,竟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