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出宫!”夏司逸高兴得要跳起来,“太好了!皇兄!我一定好好温书!好好写字!”
有夏司逸在,刚才那一瞬的剑拔弩张很便快消失了,但夏司言那句关于储君的话却一直在韩佑心里打转。
宫中报时的钟声远远传来,不知不觉已至戌时。
夏司逸抱了雪球准备回宫,夏司言叫住他:“狗放下,你走。”
“皇兄……”
“回去温书、写字、睡觉。”夏司言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司逸又作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望向韩佑,韩佑还没来得及开口替他求情,夏司言又言简意赅道:“十五,出宫,看烟花。”
“好嘞!”夏司逸毫不犹豫地把狗放下,跟着嬷嬷走了。
韩佑在一旁看他们兄弟俩对话,不自觉笑起来,转过脸却看到夏司言正在看他。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夏司言眼睛里的温柔让韩佑莫名有些脸热,他站起身,对夏司言说:“陛下,臣也该回去了。”
“好,”夏司言很爽快地答应了,也站起来说:“你等我一下。”
很快夏司言便换上红裙,戴好面纱从寝殿出来,对韩佑说:“走吧。”
这一次的红裙跟之前的有些不大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韩佑也说不出来,就是看起来更加利落一点。头发放下来披在肩膀上,只有靠近头顶的地方梳了一个很随意的髻,没有戴网巾,但也并不乱,看着竟有一种江湖侠气。
韩佑觉得很神奇,什么样的女装穿在夏司言身上竟然都毫不违和,明明是很英气的长相,怎么看都不像女子,却能把红裙穿得这样好看。
他看得有些呆了,夏司言挑了挑眉,“怎么?不好看吗?”
韩佑摇头,“很好看。”
夏司言遮住半张脸的时候看起来最温柔。他温柔的眉眼又弯了弯,说:“万一被盯上的话很麻烦,还是换成女装比较方便,没人会想到是我。”
韩佑这才想起来问他:“陛下这么晚出宫做什么?”
皇帝狡黠一笑:“从今日起放开宵禁三天,京城里一定很热闹,我去看看我的子民们日子过得怎么样。”
这实在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韩佑只好点点头,赞道:“陛下勤政爱民是天下之福。”
“那韩爱卿是否愿意与朕同行呢?”
“是,陛下。”韩佑躬身道。
--------------------
夏司言:以公务出行的理由约老婆出去玩儿真方便。( )
第30章 牵手
韩佑回家换下官服,穿了一身素雅的浅蓝色宽边长袍。
近两年昭国男子流行不戴帽子把网巾露出来,头发穿过网巾扎一个简单而规整的发髻。黑纱网遮住一半额头,给人平添一种儒雅的文气,秀美清俊。而韩佑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夏司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很不想他这样出门,或许应该找个面纱把他的脸也遮住。
“怎么了?”韩佑见夏司言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大友好,问他:“这身不得体吗?”
夏司言摇了摇头,有韩府的下人在,他不好开口说话,会暴露男人的嗓音。
冯可和几个侍卫在外面等着,待到他们换好衣服出来,便跟在后头远远地缀着。
按照韩佑现在的品级,出门都应当有仪仗扈从,但他从不喜欢这些排场,一切都能简则简。再加上他长了一张比实际年纪还要嫩很多的脸,换上书生打扮,不是平常打过交道的人也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正二品朝廷大员。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轻车从简地到了棋盘街。
这里是整个京城第一等热闹繁华之地。
棋盘街紧挨着皇城,与各部衙门所在的东御街相连,又贯通了纱帽街、百顺街这等富家大户居住的地段,是真正的寸土寸金。
临近中秋,各大当街的门店都挂上了灯笼,一些会馆酒楼也早就把大门上的骑楼装饰得朱梁画栋。整条街上张灯结彩、帷幔重重,一片锦绣丰隆之景。
灯火辉煌,将深蓝色的天幕映得橙红。
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韩佑和夏司言靠的很近,并没有牵手,却因为街上人太多了,被推着一次又一次挨在一起。
韩佑怕夏司言被挤得不舒服,便小声提议道:“陛下,要不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坐坐?”
夏司言没有说话,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韩佑觑着他的脸色,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说:“陛下……”
夏司言转过脸看一眼他,在他耳边小声道:“说好了只有我们的时候不可以叫我陛下。”
说话的时候面纱拂过韩佑的侧脸,留下些暧昧的触感,韩佑耳朵浮起一抹红。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叫了一声:“小言。”
这是先皇后曾经叫过的称呼。
夏司言满意了,眼尾露出点笑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又不再说话,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过了最热闹的一段,便不那么拥挤了,韩佑稍稍离远了一些,夏司言却牵住了他的手。
起先只是勾住了他的一根指头,韩佑没有把手抽开,夏司言便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手指里,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紧扣。
两边的灯火把韩佑的脸映得泛红,夏司言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也染上了绯色,有些心动,小声叫他:“景略。”
“嗯?”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韩佑望了望灯火渐渐黯淡下去的街尾,说:“前面就要走到头了。”
“哎,”夏司言故意捏着嗓子,学姑娘的调子说:“公子好凉薄。”
韩佑笑起来,“别这样说话。”
和韩佑牵着手走在人群里,让夏司言觉得心情很好,想再逗一逗他。这时,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感到大地都在颤动。刚才还喜气洋洋的人群四散逃开,呼喊声、哭声顿时乱作一团。
棋盘街最繁华的一栋三层楼的酒肆被炸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相连的几栋楼房也瞬间就被熊熊烈火包围,火舌舔舐着街道,浓烟滚滚。
侍卫们把皇帝和韩佑拥着带到安全的地方,冯可道:“陛下和韩大人还请立刻回宫!”
韩佑眉头紧蹙,望着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对夏司言说:“陛下先回去,臣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韩佑松开夏司言的手,对冯可道:“马上带陛下回宫!”然后就逆着人群往爆炸发生的地方跑去。
夏司言要去追,被几个侍卫拦住。
任何时候都以皇帝的人身安全为第一,是侍卫们必须遵守的法则,这个时候就算皇帝发火,他们也不会放手。
“韩景略!”夏司言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大火淹没了街道,还没跑近就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味,韩佑看到那大火中还夹杂着黄绿色的火焰。
有伤者相互搀扶着从火中逃出来,各个形容狼狈,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血肉模糊。楼里还困着人,不见人影,只能听见凄惨的叫喊声。
爆炸发生得突然,街上没有应急救火的队伍,当务之急是组织人手灭火救援。韩佑立刻调转脚步往城防军总部所在的西御街跑去。
夏司言回宫换了衣服就立刻前往内阁。
这日是吴闻茨值班,爆炸发生后,听到消息的内阁成员詹宇、胡其敏和周奎也赶到了宫里。
皇帝一般是在文华殿召见大臣,这回事情紧急,皇帝亲自到了位于皇宫内东南角的内阁小院。
城防军派了人进来汇报救火进展,那校官第一次面见皇帝,有些紧张地跪在地上道:“据韩大人说火灾现场闻到了硫磺的味道,初步判断是火药或者烟花爆竹引起的。也是多亏了韩大人及时告知我们火灾的情况和爆炸的毁坏程度,指挥使已经调遣军队前去救援了。”
他话音刚落,夏司言没有停顿地说:“第一,不惜一切代价灭火,万不可让火势蔓延至居民区;第二,困在里面的百姓能救多少救多少,不要放弃任何一个;第三,这样的爆炸不可能是普通案件,现在立刻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捕!”
校官没想到这传闻中只会贪图享乐的小皇帝能有这样的魄力和果决,心中有些惊讶,肃然道:“是!”
皇帝又问他:“韩佑还在城防军吗?”
“下官进宫时,韩大人和总指挥使一起赶往火场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校官行了礼,退出去,又一路飞奔着去传达皇帝的旨意。
这爆炸才刚刚发生,小皇帝就立刻知道并想好了对策,让几位内阁大臣心中都有些震动。
安静了一会儿,吴闻茨道:“棋盘街倒是有很多商家囤积烟花,准备在中秋节那天晚上放,说不定就是烟花爆竹引起的。”
“不是。”
“陛下为何这样说?”
夏司言不好说事情发生时自己就在附近,他当时已经算是隔得很远了,都能感觉到那样强烈的震感,不可能是普通的烟花爆炸引起的,只道:“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大火烧了一整夜,夏司言也在内阁坐了一夜等待消息,几位大臣也陪坐着一宿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