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则被叶存山收着,到府城他看看能不能找着匠人修复一下。
今天两人都很忙,就早上这一阵碰头,后面再说话,都是短短两句交待完。
叶存山明日就出发去府城,鸭毛还好,羊毛后面还有好些步骤,他今天来不及,说会叫存银帮忙弄。
云程哪好意思。
赖上人家大哥,还要他过来干活。
叶存山说:“他贪嘴,就当干活挣钱买吃的了。”
云程不这么想,自己又确实不会,想着弄完以后给存银也织一件毛衣。
这里哥儿也是会绣花缝衣服做鞋子的,存银在学,到时候他要感兴趣,云程也能教他织毛衣。
上午云程还让叶存山写了“出入平安”四个字,他今天就没多学其他,清洗完木盒子三件套,就悄摸摸猫房间里,拿旧衣服裁剪剩下的碎布,剪了两块小菱形,准备给叶存山缝一个平安符,类似现代人挂在车子上的吊坠。
布料灰扑扑的,能用彩线铺色,他怕来不及弄完,就只缝了出入平安字样。
正反面各两字,内里用上次剩下的棉絮填充了个肚圆,再缝起来,用彩线打个穗子。
穗子看起来比这平安符还扎眼。
云程扁扁嘴巴,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送出去,叶存山会不会收下。
叶存山天边露了鱼肚白就起来打浆抄纸,搞完跟云程处了会儿,就把羊毛送到存银那儿,让他帮忙弄。
存银耍小性子,几天过去说话还带一股酸劲儿:“大哥,你就是别人说的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弟弟的人。”
叶存山倒也不是要人伺候云程,这不是云程不会做这个吗?
按照往年来看,十二月初就很冷了,麻烦自家人,总比冻病好。
“你嫂子说到时候教你织毛衣,我不懂这个,你到时候看着学吧。”
存银看过云程绣花,花样简单,绣工精细,两手并用都能分出眼神看他。毛衣他也不懂,对云程手艺却是相信的。
“那好吧,我弄完就给他送去。”
爷奶住后屋,叶存山懒得进去打招呼。
跟后娘也相看两厌,叫了叶大一声,原想说可以去他那边搬木柴下来用,叶大却眉眼下压,脸色沉着,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
存银小手遮着嘴,低声告状:“心疼银子呢。”
公公酒跟婆婆茶,算起来也就二两银子。
叶大根本没在意,是陈金花心里不舒坦,跑出去溜达一圈儿,说给了他俩口子二十五两银子。
陈金花当时想法是,拿不回来,总得落个好吧。
她把叶存山分出去以后,都挨了多少骂呢!
叶大出门被打趣出手大方以后,才得知叶存山带着一满背篓并两大包东西,去了叶二叔家。
他考上童生后,叶大跟叶二叔就经常被人摆着一起对比。
都说什么,当儿子,就不能给他叶大当。
说他不出钱不出力,分家以后还跟陈金花一起挨了些骂。
上次带着竹筐去叶根家里说叶存山这亲事不成,还被叶根留着训了一个时辰的话。
说出去都没脸!
叶大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生孩子做什么?不就是防老享福的。
他现在还没有享到叶存山的福,就因为他挨了不少白眼,加上李半仙的批命,他还能不为自己打算了?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对兄弟在嘀咕什么,阴阳怪气道:“来我这儿做什么?去叶二叔家啊。”
叶存山正要去呢,“这就去了。”
存银笑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叶大发怒之前,抓着叶存山一起跑了。
他们村以前取名很随意,花啊草啊,树啊石头啊,都取过了。就按照排行来叫人,因为大部分都姓叶,所以会出现多个叶大,叶二,区分上会带上孩子或其他家人的名字分辨。
比如叶存山他爹,叶延他爹。
叶二叔看名字排行比叶大低,实际是叶大的堂哥。
他们家一年到头忙碌,日子过得清苦,每个人都过度操劳,三岁的婵姐都瘦瘦小小,脸蛋上婴儿肥都没多少。
家里私事,叶存山能不麻烦他们,就不麻烦。
造纸这事,对他们有帮助,两家是互惠互利,这才找上门。
存银没跟进去硬要听,在院子里逗婵姐玩,也看他们院子里晒的纸发问:“你家打湿了多少纸啊?还在晒?”
也就是第一天用了火烤,后面都是自然风干,在做饭后拿一面席子挂灶膛口。
刘云给他拿了两块米糕,说冬天干得慢,“这两天也阴着,没太阳。”
屋里叶存山跟叶延说还有一次造纸的尝试,需要他们帮忙,这点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说到云程来他家住,叶延也没问题。
他家地方大,两个哥哥拖家带口的分家出去以后,还空了两个小院呢。
就怕云程不习惯,还有:“我家在村头,来来往往都看得见,你这造纸术,是打算分享给村里的吗?”
叶存山跟叶延到底都姓叶,氏族村落里很多东西没有分得特别清楚。
比如在朝廷给每家每户分配的定额耕地后,姓叶的总能低价再买些“荒地”,各方面管得松,大家日子都不错。
若是云程这些年在村里受照顾,他也能帮着做这个主。
现在却是不能。
“是云程想的法子,我们先试着做,后面找些信得过的人帮忙,叫上旺祖,差不多能撑场面。”
这话说的委婉,叶延也听明白了。
信得过的人,就是村里没对云家落井下石,平日少挤兑的人。
旺祖是族长家的长子,现在要当家,能抗住事,叫他来,有意见的都只能憋着。
“你说说后面怎么弄?”
叶存山按照云程说的步骤讲了遍,叶延才知道他要去府城。
倒是想劝,没劝出口。
自家兄弟,说话随意,他说了几句叶大的不是,看叶存山笑,还奇了,“之前我说他,你不是不爱听?”
叶存山现在也不见得多爱听,到底是他亲爹,又不能扔了。
就是想到叶大今天那态度,觉得好笑。
多大的人了,还跟存银似得耍性子。
没眼看。
他明日就出发,事情交待妥当,便不在这里多留。
只不太好意思补了句:“云程干活不太利索,到时候麻烦堂嫂多包涵了。”
叶延已经听他娘念叨好几次了,早知道他干活不利索。
说他家里没个女人,也没个哥儿教,云父又是个哑巴,一天天忙农活忙打猎,孩子养得内向,说话能利索就不错了。
若只是来他家暂住,他娘指定要教云程做些家务活儿,好歹能里里外外打理清爽,做几样家常菜。
现在怕是不能了。
赵氏一听还能造纸,得把云程供起来当小祖宗。
叶存山走时,屁股后面跟着个小尾巴。
存银死活要与他一起回家,“娘最近脾气大着,她让我去河边洗衣服,我去了啊,我就是后来跟着嫂子一起回去用热水洗了而已,她偏要说我娇气,要自己去河边洗。”
回来又说怀着孕,见了凉水,身子这里那里的不舒服,他前前后后伺候着,还要被拿来跟继姐做比较。
说他处处不如继姐,还明里暗里说他这种被养得娇,脾气还大的哥儿,以后没人要。
存银都懒得数有多少人现在就想跟他定亲呢!
存银是叶存山带大的,他性子护短,听完这些脸色都黑了几分。
是他看走眼了,陈金花心气儿比他想象中还小。
跟他那个抠门爹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
叶存山问:“她有没有给你说哪些男人的好话?”
存银正没心没肺的年纪,该懂的懂了,也没那个阴暗心思,掰着手指一个个的给叶存山数。
越数,叶存山脸越黑。
继妹李桃嫁到了邻村柳家,柳家屠户出身,家里富裕脾气大,身上血腥味重,一家子一脉相承的爱打媳妇。
李桃嫁人前,叶存山还劝阻好几次,陈金花不依,说都分家了,他没道理管。
加上他跟李桃年纪相当,也不是亲兄妹,维护太过,陈金花那话也不好听。
而李桃跟着陈金花过了几年苦日子,到叶家以后才沾了荤腥,能时不时吃口肉,吃个蛋,她穷怕了,看中了柳屠户家条件好,也觉得屠户家不缺肉吃,硬要嫁。
现在勉强还不错,日子能过。
陈金花在存银面前夸赞的几个男人,也都是柳家的。
他不能说柳家没一个好屠户,只看陈金花心思,就足以令人恼怒。
怎么跟云程大伯娘一样,惦记着儿女那点彩礼。
能抱进棺材里不成?
幸好存银还小,能留个几年。
“回头她再给你夸谁家男人好,你去告诉爷奶,大声说出来。”
存银麻溜儿点头。
家里云程正在喂兔子,这兔子又懒又呆,给口吃的给个窝,还安心住下了。
云程看兔窝开了,还怕兔子跑了,结果这傻兔子在跟鸡抢菜叶吃。
三只鸡啄得它到处蹦跶,云程不由想到他摸鸡蛋被母鸡盯着的那天,心里同情,就把它抱过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