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斯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温止寒的示好还是对刺杀事件的示弱?
但他仍旧谨慎,他笑着摆了摆手:“此事该由父亲做主,吾怎敢如此大包大揽?”
温止寒也笑:“既然大王无甚异议,那我明日便向陛下进言。”
在一旁看着全程的姚书会暗自揣摩——温止寒身为大司酒,掌管的六卿分别是负责宫内外警卫的行宫;负责官用马匹管理的御仆;负责司法的大理;负责外交的行令;负责农业及商业还有税收相关事务的治粟;以及负责手工业的司工。
自从温止寒成为大司酒后,往年万兽祭皆由对方负责,对方让姚斯涵主持,那就意味着姚斯涵可以与行宫的一干人等接触,等于说给了姚斯涵一个拉拢他们的机会。
而那些人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姚书会有些看不透。
姚斯涵一拱手:“谢过大司酒。大司酒舟车劳顿又有伤在身,吾不多叨扰。”
温止寒拱手回礼。
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温止寒松开捂在肩膀上的手,松了口气。
姚书会忙凑上前去,焦急地问:“云舒的伤口要紧么?”
温止寒摇摇头:“不妨事,我自己撕开的。”
姚书会愣了愣,他本以为是温止寒安慰自己的时候自己压到了对方的伤处才让伤口崩裂的,没想到是一出苦肉计。
温止寒闭上眼,语气有些疲惫:“看不透?”
姚书会靠在温止寒身侧,嗯了一声。
“我在向萧修平示弱。他们必然会承我这个人情。”温止寒道,“我给了他们拉拢行宫的人的机会。除了宦官,行宫的人离姚百汌最近,他们很早就想吃下这块肉,为姚斯涵争夺皇位增加砝码。”
宫廷中的弯弯绕绕姚书会并不熟悉,因此并没有搭话。
“但行宫中的人全部都是姚百汌亲手任用、提拔,他们只会忠于姚百汌,让他们参与皇储之争,绝无可能。”
姚书会笑了一声:“云舒这是放一块铁板给他们踢?”
温止寒道:“也不尽然。如果能让姚百汌知道,他最宠爱的儿子,要皇位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了,他会怎么想呢?”
再怎么宽宏大量的君王,也不会容忍自己身体尚且康健时,儿子就开始觊觎自己的皇位,就算那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不行。
姚书会道:“我明白了。”
“还有,此次万兽祭你需随我前去,我会安排你进入朝中。喜欢去哪儿?那张铁板如何?”
姚书会答好。
谈话间,温止寒的府邸到了,姚书会先行下了车,躬身让温止寒踩在他背上下来。
这是达官贵人们的排场,作为大司酒的温止寒自然也不能免俗,他踩上姚书会的脊背,下了马车。
姚书会站起身,随温止寒进入府中。他明白,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隐去姓氏,成为温止寒的禁脔——修文。
两人拾级而上,入眼是小桥流水、雕梁画栋。游廊环着院中的池,尽头隐约可见幽深花木,飞楼半角。池后假山流泉飞泻而下,水声潺潺,隐约可见冒着烟气,大概是一道极其罕见的温泉瀑布。
池中虽俱是枯荷,但池上有桥、桥上有亭,端是风雅。游廊与桥亭的围栏皆由白玉砌成,亭上雕有几只栩栩如生的异兽,偶有飞鸟来栖,发出啾啾脆响,打眼望去无一处不透露着精致而生机盎然。
三步一景、步步成画。
这是姚书会在漠北从未见到过的。
温止寒指着桥上的亭子道:“此亭春可听雨、夏可赏荷、秋可观枫、冬可踏雪,今天回来得,倒不是时候。”
姚书会乖顺地接道:“一年四季都有好风景,少看一天也无碍。”
温止寒引着姚书会往厅堂中走。
刚一踏入,姚书会就闻到一股金丝楠木的香气,大约是是家具散发出来的。
金丝楠,是帝王打造棺椁所用的木材,国中禁伐,温止寒用它做家具,足见盛宠。
他四处打量着这个以后的住所,被它金碧辉煌的奢华所震惊——除了悬挂的名贵字画外,还有许多姚书会从不曾见过的奇珍异宝,他唯而认出的,只有放在暖炉边、一簇通体红色的珊瑚以及镶嵌在墙上,想必是用来照明的夜明珠。
温止寒被姚书会的反应逗乐,轻笑出声:“喜欢什么就拿回去吧。”
姚书会忙不迭摇头。
没想到温止寒存了些逗弄的心思,顿了一顿才贴在姚书会耳边将后半句说出来:“反正都是赝品。”
姚书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赝品?”
温止寒眨眨眼道:“正品都卖了,用于军队补给或照拂遭我贬谪的能臣。”
姚书会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大司酒温止寒,家中摆放的奇珍异宝竟然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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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悄悄改了简介上的更新频率,每周多一更嘿嘿
谢谢大家关心,手已经好很多了
第十五章
温止寒让下人将靠近自己卧房的院落收拾出来,给姚书会住。
温止寒在庭院门口支了案,姚书会站在他身边为他研磨,他提着笔扭头问:“叫‘雨歇处’,好不好?”
姚书会的眼睛向来湿漉漉的,看起来仿佛受惊的小鹿,就算易了容,温止寒每每看到都会想起对方原本圆溜溜的杏眼。
他当时只想着能让他献给嬴雁风、又不顾一切留下的人,理应是绝色;同时避免为了让人产生联想,避开了姚书会原来所有的外貌特征。他突然有些后悔,易容时应当留下那双含情的杏目的。
姚书会就这么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温止寒被看得脸热起来,他慌忙撇开眼,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
温止寒的字雄秀端庄,筋骨强过锋芒,姚书会暗自思忖,字如其人这句话在温止寒这儿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温止寒搁下笔道:“有雨的时候我就来避避。”
姚书会不答,在牌匾左下角写了“是晴空”三个小字,与温止寒相视一笑。
两人的字体相去甚远,一端庄一佻达、一如锥画沙一游云惊龙,放在一起倒是颇有趣味。
在他们写字的功夫,下人已经将居处收拾完毕,温止寒执着姚书会的手走到房中,命下人备了热水与帕子。
他挥退了所有人,沾湿帕子,为姚书会仔细地擦掉妆容,他的目光在姚书会脸上逡巡,声音极轻地道:“书会,不要怕,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
姚书会想到他在雪地逃命的那天,温止寒也是这般轻柔地为狼狈不堪的他擦去尘土的。
他在那时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是温止寒告诉他,他还能活下去;而如今,温止寒告诉他,他能肆意地活着。
温止寒没盼着姚书会会回答什么,他从靴掖中掏出竹筒,那里装着要给姚书会的人皮面具。
他将面具泡入特制的药水中,面具缓缓舒展开,姚书会看着仿若真皮的面具,心中生出无限恐惧,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云舒,这是真人的人皮吗?”姚书会摸着脸,声音颤抖地发问。
温止寒摇摇头:“不是。书会,你该是干干净净的少年。”
他曾经想过逼着姚书会成长,但那太残忍了,他不忍心看到那双灵动的眼中被他一点点填上算计与阴谋。
他救下的是眼神纯净如麋鹿的姚书会,将来要将这样的姚书会带到嬴雁风面前,让他们家人团聚。
姚书会是一张白纸,白纸适合题字、适合写诗、适合作画,唯独不适合沾染黑暗和血腥。
所以他为这个居所赐了名后临时改变了主意,就算慢一点,他也不想让姚书会参与这一路的肮脏,姚书会只需要在事成后,看着河清海晏,在山河间纵马放歌就足够了。
夏语冰与温止寒相交多年,知道对方虽贵为大司酒,却是个心很软的人,便准备了两张假面——一张是从温止寒秘密送去的死囚犯脸上剥下来的,一张是由植物制成的。
姚书会摇摇头:“我不要。那个姚书会已经死在盛京外了。云舒,我若是早些长大,我父亲是不是就不用死?”
温止寒将姚书会揽入怀中:“书会,不必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姚书会没有贪恋对方身上的那一丝温暖,他挣了两下,坐到一旁:“云舒,往后不要再叫我书会了。”
温止寒大概明白了姚书会的所思所想,但他还在徘徊,不知该尊重姚书会的选择,还是一意孤行,将姚书会纳入自己的保护伞中。
他想,他要再试试对方才能下决定。
但他最终点点头,用金针挑起那张假面,覆在姚书会脸上:“植物制成的面具易坏,你可以数数,用过几张面具,你方能与你母亲团圆。”
姚书会声若细蚊:“会有那一天吗?”
“会的。”温止寒指着前方的铜镜,问,“如何?”
铜镜不甚清晰,姚书会只看得清两人一红一蓝,比肩时有着同样挺拔的身姿;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他和温止寒,似乎很是登对。
温止寒又问:“与我同去制匾店铺么?我带你游盛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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