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再结合他的所为,梁琛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同样产生这个想法的,还有燕君,只是他更多的是因为得知这个想法而害怕。
他本以为,下棋的人是他,现在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那真正的下棋之人不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在将剧情推快。
那人太过强大了,燕君背脊生出冷汗。
萧霖不答,明德帝也看着他笑而不语,梁琛见这种局势,想替萧霖出声说些什么时,燕君拉住了他。
梁琛低下头看着他,燕君朝他摇摇头,因为此时还有一人更为急躁。
“陛下,不可。”久未出声的皇后起身跪在明德帝面前:“妾唯此女,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妾晚年她能承欢膝下。”
梁婉见此,立即红着眼眶跪到皇后身边哽咽:“母后。”
明德帝垂首看着面前的母女,眼中一闪而过几分厌弃。
“陛下。”萧霖这才开口道:“安北地处边塞,常年沙土飞扬,公主金枝玉叶,就别陪臣去受罪了。至于赏赐,鞑靼未灭,臣受之有愧,待臣灭鞑靼那一刻,臣想向陛下求个大赏。”
“哦?”明德帝饶有兴致问:“祈安想要什么大赏?朕说不定现在就可满足。”
“即是大赏,应在立大功之后,待鞑靼灭亡之时,臣再向陛下讨赏。”萧霖答。
明德帝看了他一会,大笑:“哈哈哈哈,好,待到那一刻,只要是合理之事,祈安所求朕定当如愿”
“那臣先多谢陛下。”
紧张的气氛逐渐散去,梁婉扶起皇后重坐回后位,众人也当无事发生,继续饮酒作乐。
宴会后半程,明德帝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去,大殿内的气氛因不少人的醉酒比最初还热闹几分。
燕君又坐了片刻,更感觉无聊,他无聊地环视着众人,等目光转向高台处时,发现左右两侧空空如也。
他心一沉,萧霖即使不相助梁琛,也不能让他相助梁宣。
“王爷。”燕君扯了扯梁琛的衣袖:“这里有些闷,我想出去透口气。”
梁琛回头看了他两眼:“我让魏延跟你。”
“不用不用,”燕君连忙摇头:“我就在附近转转,不走远。”
燕君用自认为很诚意的目光看着梁琛,希望梁琛可以松口,毕竟他是去寻人去的,若让魏延跟着,还不如不去。
梁琛又打量了他片刻,见这人急不可耐的模样,在心里发笑着点头同意,身侧之人迅速起身离去,就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
等人离去后,梁琛目光不经意扫过高台,明白了燕君为何如此着急,心中既好笑,又暖心。
若他真的去夺嫡,安北不可能袖手旁观,或是去支持他人。
此时已是夜幕时分,大殿外天寒地冻。燕君站在廊檐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视线扫了一圈,往不远处最易藏人假山里走去。
假山很大,四周一片漆黑,燕君在里面兜来转去大半天,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有些丧气地踢了下地上的积雪,正打算离去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阿霖,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第16章 十六 试探
梁宣质问的语气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燕君闻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他们在一片假山之间,他只能隔着假山偷听。
“太子于我而言,是天,是储君,是大梁的未来。”萧霖用平静的语气回答着梁宣。
梁宣苦笑:“大梁的未来?那我们的曾经算什么?”
这个问题让偷听的燕君深感疑惑,听对话这俩人明明是在争执,可这语气……就好似吵架的情侣一般。
燕君立即为自己这种想法而唾弃,梁宣可是正正经经的男主,他这也是正正经经的权谋文。
“阿霖,”梁宣轻声道:“如果我说,我不要这皇位了,我将他拱手让给景……”
“太子殿下。”萧霖厉声打断梁宣:“你喝多了,臣送你回殿中歇息。”
“我没有,你放开我。萧祈安,你就是个胆小鬼,你明明也喜……唔。”
梁宣的喊声戛然而止,燕君紧接着听到一些莫名的轻喘声和衣料摩擦声。
他猜测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一些昨天冲突,打算凑近些看时,刚走没两步,就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弄出声响。
“谁?”萧霖怒喊一声,立即松开搂着梁宣腰的手追至声响处,从而忽略了梁宣眼底划过的失落。
梁宣靠着假山低头喘息片刻,等情绪平复后走到萧霖身边,看着那凌乱的脚步问:“会是谁?”
萧霖摇摇头,将视线看向昏暗是远处,语气中多了几分懊悔道:“时辰不早了,臣送殿下回大殿。”
“萧霖,你……”梁宣看着他,失望地吐出:“你就是个懦夫。”
说完他便挥衣袖而去,萧霖在原地深深叹口气,低头看着脚旁的手帕,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采用的还是安北针法。
弯腰拾起手帕,萧霖望向梁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阵阵绞痛。
不知何时,他们在这场政治的纷争中,成了对立的两人。
儿时的互生情愫终成过往。
燕君毫无方向地穿梭在假山中,耳边还余存着萧霖和梁宣的声音,冷冽的寒风吹刺着他的双颊,可他顾不及疼痛。
他就这样不知疲惫地跑着,也不清楚这样跑了多久,直到撞入一个人怀中,他抬起头,看见了梁琛。
梁琛看着他吹红的脸庞,不禁地抬手捂着问:“发生何事了?”
他的掌心很热,被捂住的两颊十分舒服,燕君却像受惊一般,用力地拍开他的手。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夜里,燕君看着梁琛泛红的手背,后退一步道歉:“对,对不起,我没事。”
燕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感觉自己都有些魔怔了,而对面的梁琛垂眸注视他,手在半空中无力了抽动一下落于身侧。
两人无声地站在这冷风中,远处的宫殿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欢笑声,与一处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爷,”僵持了片刻,燕君抬头故作轻松打破这片寂静,“你怎么也出来了?”
梁琛答:“见你迟迟未归,便来寻你。”
“哦,那谢谢王爷了。”燕君露出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和平时相似,“我没事,就是到处转了转,一不小心迷路了,蠢死了。”
“哈哈,王爷你可别笑话我。我们出来许久了,快回去吧!”
梁琛听着他的语无伦次,想起高台上不知所踪的两人,猜到他应该是受了某些惊吓。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清楚了,也不想急着去追问,只是点点头,等燕君走到他身侧,转身一同回到大殿之中。
大殿内依旧人声鼎沸,两人回到位置上落座,燕君心不在焉地饮着酒,梁琛则用余光时不时观察着他。
两人回来没多久,梁宣和萧霖也一前一后地从侧门进入大厅。梁宣衣衫有些凌乱,眼眶还留着一抹红,萧霖则是面色肃然,落座时还不经意扫了梁琛所在的方向一眼,让燕君胆颤心惊。
随着时间的流逝,宫宴渐渐结束。
燕君跟着梁琛走出大殿,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花如鹅毛一般在空中洋洋洒洒,好似要将这个充满爱恨的世间染白。
太监递来伞,梁琛在屋檐下将其撑开,与燕君一同漫步与雪地之中。
砖红色的宫墙之下,山水墨色的油纸伞,以及被踩出的深浅不一地脚印,都为这片洁白增添了几分意境美。
“阿嚏……嚏……嚏。”
燕君的喷嚏声回荡在永巷之中,梁琛侧目看着他,关切问道:“可还好?”
燕君点点头:“没事,我们快些走吧,这天怪冷的。”
宫宴里的就是佳酿,入口没什么酒味,过后却酒劲十足。此时的燕君体外寒气逼人,体内燥热至极,一冷一热在身上相撞,这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梁琛想快速回到马车上,有意加快脚步,但同行之人步子始终如一,导致他每走两步就得在放慢步伐,等燕君跟上。
两人就在时快时慢地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才回到马车之中。
马车出了宫闱一路向西而行,燕君在这摇晃与酒劲之下,眼皮逐渐合上。
等他再度睁眼时,人已经坐在了房间内。
燕君迷瞪瞪地凝睇面前半蹲着的梁琛,烛火映暖他整个人,燕君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红着眼眶哽咽:“梁琛,我想回家。”
或许是因为酒劲,又或许是因为被那一幕震惊,燕君心底的不安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见他这副模样,梁琛满是心疼。他轻轻握住燕君的手,柔声哄道:“好,等年过完,我陪你回家。”
“回不去,我回不去了。”燕君呜咽。
“不会的。”梁琛道:“回得去,我一定会让你回去的。”
燕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真的吗?”
“嗯。”梁琛点点头。
“那你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让我回家。”
梁琛不懂自己是否坐上那个位置和让燕君回家有什么关系,但在燕君期盼的目光下,他重重地点头,许下了这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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