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孟十一被下葬,葬在一个在春天可以看见花开的地方,孟州却并未去,似乎无情至极。
孟十一醒来的时候脑中仍然迷迷糊糊的,他还记得最后一幕是孟九走到他面前,和他说了什么,最后他—个字也没听清楚,口中被喂了颗药,没一会儿眼前就黑了。
再睁眼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一个小木屋里,屋内不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是生活用的东西却一样也不缺。他的手撑在身后,慢慢起身,掀开被子走下床。
身上的伤口不仅被清理干净了,还有人给他上了最好的伤药,但饶是这样,他走路的步子仍然是缓慢又孱弱。
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他看见水壶下面压着的纸张,是孟九留给他的信,信上说他被喂了假死药,现在已经是个被葬在地下的死人了。假死药是孟二给的,希望他从此当孟十一已经死了,好好活下去,最好是别再执着。
孟十一坦然地坐下,眼泪却骤然滴到纸上,晕开墨迹。
他死了?
孟十一死了?
可是他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也不要他了吗?
孟州如何想他已经不知道了,现在他也不太想知道了。
那就当孟十一已经死了吧。
叶白也不是矫情,只是路途三日,也没什么可以洗浴的条件,他现在觉得浑身都脏得很,可是他见着周围人都在忙也没开口。
眼见着天都快黑了,他终于扯了扯秋生,说:“秋生你快去问问这里哪里能洗澡?”
秋生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整天她都觉得小公爷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太子妃您等着,我这就去问问。”
叶白点点头,看着她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没问就听她说:“问到了问到了,这里有一条河,挺干净的,可以去打水来,不过要热水的话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叶白点点头,挣扎了一会儿,叫秋生去给自己拿衣服。
“您要洗凉水吗?使不得啊太子妃,您若受了凉奴婢万死难辞其昝。”说罢,秋生跪在地上劝他。
叶白赶紧让秋生起来,他暗自琢磨一一自己有那么娇弱吗?
有点心虚。
秋生死活不起来,她还在劝说:“您别着急,奴婢这就让人去打水,让他们马上去烧一一”帝衡拉开帘子的时候看见秋生跪在地上还楞了一下,听清她在说什么以后明白了。
而叶白看见帝衡进来浑身一激灵,立马拉起秋生,急忙道:“好了秋生,就听你的快下去吧快下去。”
秋生怔怔地被叶白抓起来,心里还没来得及困惑一一不对啊,照往常他可是轻易劝不动的,今日怎么?怪了。
回头一看,明白了。
也不急着走了。
果然听见太子在问她。
秋生行礼作答道:“太子妃想去附近的河里沐浴。”
帝衡听了,默不作声地朝秋生做了个手势让她下去。
秋生立马扭头走了。
叶白气闷地坐会矮榻上,还没开口,只见帝衡径直朝他走来,他也不后退。
帝衡问他:“你想洗凉水?”
叶白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也不是想洗凉水,就是身上太脏了,现在就想去洗澡。”
“所以是凉的也行?”
“这不是没办法吗?忍不了了。”
帝衡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不管叶白到底多少岁,不会照顾自己这一点是实实在在的。
他示意叶白看看外边的天,对上叶白莫名其妙的视线后沉声道:“都说了北域夜里天凉,你身子又弱,还想洗凉水?热水我都得琢磨琢磨,你——”话没说完,他看见叶白眼底有些不在意,彻底来了火气,也没再说话。而是攥着叶白的手腕把他拉到帐篷外。
帐篷里面的确暖和,叶白只穿了里衣和外衫,而帐篷外边像是温度骤降,还在吹风,仅仅两件衣服是扛不住的。
帝衡也不舍得叶白受凉,拉他出去感受了一下温度后就把他带回帐篷里,顺势抱住他,问:“外面冷不冷?”
叶白还没反应过来,他只在外边站了不过两秒,又很快被带回来,哪能有什么感觉,可是听见帝衡这话,他还是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冷。
帝衡抱着他,呵斥一句:“知道冷还洗凉水?我看你就是来气我的!”
叶白眨了眨眼,总觉得心情有点好,他的手似乎抬起来了些,放在帝衡腰上,他说:“那我不洗了。”
帝衡轻轻掐了下叶白的腰,说:“尽会说些好话唬我,就不能自觉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洗热水,以后都洗热水。”叶白松开他,无奈道。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晚上叶白抓着床单无语凝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是不容易过去了。
第四十四章 醋
第二日正午,本该众人一起吃午饭时,叶白没来。
杜月弥听见自己身边的丫鬟说是昨夜太子与太子妃吵了架,听说闹得不小。
她笑了下,抬起酒樽,仰头饮下。只要叶白与太子不和睦,那她就有的是机会。不过想来也是,太子那么讨厌叶白那家伙,怎么可能与他相处和睦。
帝冉看见帝衡身边没有叶白呆着,于是问出了声。
“他啊,许是舟车劳顿,现下还在休息。”帝衡淡然道。
帝冉点点头,懂了。
舟车劳顿的叶白在一个时辰后终于醒了,外边的太阳没照进来,他一时间忘了之前的事,刚想翻身,腰以下酸痛得很,还有昨晚使用过度的那个地方,现在好像还含着东西一样。
叶白咬牙切齿地抓着被子。
帝衡果真是个混蛋。
一整天半天耗在帐篷里,剩下半日总算能出去透透气。
叶白给自己上好药以后,拉开帘子往外走。
刺目的阳光晃着他的眼睛,他伸手挡了一下,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见了不远处朝他走来的杜月弥,像是等了他许久终于见到他出来了。
杜月弥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见叶白出来以后走过去,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虚情假意地道:“方才听太子殿下说您身子累着了,可需要我带来的御医给您看看?”
这句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杜月弥才是太子妃。
叶白也笑了下,看着她:“听闻杜姑娘经了遭劫难?我瞧着人是清醒的啊,怎么偏偏见了我不知行礼?忘了规矩?”
杜月弥的脸色骤然变了,叶白见她没吭声地给自己行了礼后才整理着衣服道了一句:“还希望杜姑娘下次别忘了才好,至于御医......”叶白瞥她一眼,“还是留着杜姑娘自己看吧。”
秋生跟着叶白走远了才敢笑出声来,她之前可不知道自家小公爷还有这等本事,应该是把杜家小姐气得不轻。
叶白哼了一声,问秋生:“听说这里的人爱狩猎,你去把我的弓拿了来。”
“啊?”秋生有些犯难,“算了吧......”就您那个技术,那不得是丢人吗?
“啧,叫你去就去。”
“好,奴婢这就去。”秋生看他一眼,转身去给他拿弓来。
叶白手生,拿着弓射了几箭也没怎么射中东西,但他却像是舒心了些,于是笑着对秋生道:“别小看我。”
秋生点点头,不明白能小看点什么呢?不都看了好几年了吗?
不远处走来几位皇子公主,为首的是当今的二公主帝月如,说起来叶白还是第一次见她,上辈子听闻这位公主是外嫁,不到两年就病死了,具体是怎么个过程他也没去了解,总觉得,挺可惜的。
虽说是岁数比帝衡还大两岁,不过帝月如是真的有皇家的雍容华贵风范。
叶白看着对方一袭人气势汹汹而来,心下觉得自己和秋生两个像是输了气势一般。
于是站在前面静静地看着对方。
帝月如也是第一回 看见叶白,早听说有个缠人的家伙总爱跟在太子屁股后边,后来听说太子要娶他,心中第一个念头是一一快别开玩笑了,这家伙够格么?
她上下看着叶白,却没看见叶白的半点不自在,反而是任她看,像是在无声述说他的资本。
帝月如皱皱眉头,说:“本宫听闻你是叶国公的小儿子?”长得倒挺好。
叶白应声点头。
她看着叶白的脸似在观察什么,最后没再说话,裙摆一转,径自去了其他方向。
“嫂嫂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帝冉没跟着帝月如走,而是站在叶白面前问起他。
叶白说:“随便走走。”
“嫂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我们打算去月潭。”
叶白来了兴致:“月潭?”
“啊,你以前没来过,月潭是北域一个特别好看的水潭,水分两色,轮廓如月。”帝冉朝他解释说,“这地方还有个传说,月神下界历劫动了凡心,走时滴下眼泪化作月潭。”
叶白轻笑一句,摇摇头,故事挺美,不过也无趣得很,也就是他话本子里看的那些故事情节。
“那你要去吗?”
叶白让他带路。
帝衡正在接见来自乌兰国的使团,这群人,自知晓天兴朝的人将在北域猎场呆半月之久,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当然,随着一起来的还有乌兰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