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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虫 完结+番外 (竹叶青seven)


  杨文裕说:“其他兵卒说昨日战场上,石教主在城门下首次现身。你见着没有?”
  从马直点头:“见着了。石慕一身玄衣,阴沉更胜鬼魅。”
  杨文裕说:“他一现身,天一教教名实为‘一统天下’之意就传遍了。”
  “这话只怕是天一教自己放出来的。”从马直说,“对咱们陛下不利。不过昨日陛下将天一教中的八阎罗抓回袁州大营,算小胜一筹。”
  他们讨论战势令我疲惫,我说:“我先回帐了,律依走吧。”
  我带律依回帐,沈曜的牙兵都站在中军帐外。我们帐前站了一人,头载斗笠身穿草衣作渔夫打扮。那人对律依说:“绿衣服这位姑娘,是孙律依么?”律依迟疑:“我是孙律依。”
  “在盛军中的孙姑娘身怀苗域轻功,独步武林。“那人说,“我家主人王近东久居海岛烦闷,听说之后特命我来给姑娘递明珠帖,邀姑娘上岛与群雄一聚。”我摸摸腰带中裹的谢余容鞋头明珠。律依问:“海岛在哪儿?”
  “在利州以东,我家主人是新任的海上龙王。”那人挡住我,单独引律依入帐,“外面不便说话,入帐交姑娘明珠帖吧。”
  我只得靠近沈曜的中军帐。帐外站着沈曜四个牙兵。我说:“你们怎么都在帐外?”有个牙兵说:“陛下在问八阎罗话,八阎罗回得不好听。”另一牙兵说:“李大夫想进去,一向可以进的。”
  我入帐。沈曜站桌后问:“八阎罗,我的独门禁制手法不好解吧?”八阎罗站桌前破口大骂:“你这厮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赶紧将我穴道解开,莫要引你爹我性发,将你中军帐弄个粉碎,再把你这鸟大营倒翻转来。”
  沈曜说:“当年玉潭城外开仓放粮,咱们打过照面的,只是你在城下,我在团楼上。”
  八阎罗一愣:“团楼上是你?”
  “对,”沈曜笑,“所以我有心放你。”八阎罗说:“你哪有这么好心?”
  沈曜说:“盛军与天一军继续在玉潭城僵持下去,白白便宜了李昌祐。我想先带你去与石慕谈谈。如果谈得拢,其他俘虏我也一并放了。”
  八阎罗说:“望州的王逢吉前日降了我们天一教,我们教主这会儿应该已经入城了。”
  沈曜拍他身上:“那我一人带你入玉潭城如何?”
  “你倒有胆识。”八阎罗活动身体,“回玉潭城吧,我带你去望州分坛。”
  有机会故地重游,酒也喝光了。我插口:“我能去玉潭城么?”沈曜答应:“走吧,一起渡江。”
  我们三人坐船渡江,晚歇玉潭城外。十月九日早间入玉潭城,只见满城飘红。我问八阎罗:“这些人家门口的布扎红花是怎么回事?”八阎罗说:“我教从湟中起兵开始,就四处张贴告示。接受石教主庇护的人家可在门前绑上布扎红花。”
  沈曜冷冷说:“好手段。”
  走了一阵途经玉潭城瓦子,迎着城中翻飞的朵朵银桂和屋檐下晃荡的红花,我对沈曜说:“我去逛逛玉潭。”沈曜说:“你去吧,买完酒早些回袁州。”他猜到我去买酒。
  我与沈曜分了路。没几步,走到“潇湘馆”牌匾下,有龟奴招呼:“官人,别处有的,咱家都有!新酿熟的麴米春,别家瓦子可没有!”莺莺燕燕也招锦帕:“官人,进来耍会子。”
  我说:“来一盏麴米春。”步进堂中,独占角落边桌。旁边坐了两个迂酸文人,一人摇头晃脑背天一教经文:“众生从无始际,因有种种恩爱贪恋,故有轮回。因有诸欲,助发爱性,故令生死相续。”另一人接:“欲境起诸违顺,境背爱心,而生憎嫉,造种种业,故复生炼狱鬼魅。”有龟奴上一壶一杯:“官人,麴米春一盏。”我倒一杯,后一文人搭话:“闻道望州麴米春,才倾一盏便醺人。”我一口闷,又满一杯。先一人接着探讨:“这经文讲,因贪恋不能实现,而生憎恨嫉妒,足以令炼狱鬼魅死而复生。中间造下种种恶业。”后一人说:“个个都下炼狱,炼狱怎么装得下?兄台,你信炼狱之说么?”却来问我。
  “不晓得。我这命金贵,炼狱不会收。”我就酒回答。那两文人起身,后一人冲我怀中拍了一下:“兄台看开些。”他两人离开。
  我喝完那一盏,对龟奴喊:“打一壶麴米春带走。”从怀中摸银两,空空如也。银两被刚那两人摸了去!
  龟奴过来后,我只得说:“今日未带银两,能否通融我回去取?”他呸一声,拽我领子将我掼在地上,朝前面喊:“又有吃白食的!”另三个龟奴拥上来,哄笑声中合力将我丢出门口。
  我掏出腰带明珠:“能拿明珠抵酒钱么?” ”我没见过什么明珠、暗珠的!”那龟奴嫌恶地甩开明珠,“你这打扮也不像有明珠的人。莫来耍把戏!”明珠滚入街边污水中。
  街上人来人往,我避开踩踏的脚,连滚带爬捡起蒙上污垢的明珠。一抬头撞进一双眼里,霎时定在原地。
  那双眼睛平淡无波,眼瞳漆黑,深沉如同九幽之水。银桂树下,这人周围站着四个黑衣人。他停了一下,即从旁绕过。我不假思索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卫…”然后收了声。
  不是他,他不是卫彦。
  备注:八阎罗骂人的话来自《水浒传》。一千多年了,国骂还是张口必当人爹,也是毫无进步。
  

第68章
  标题:业火红莲
  概要:那些银桂花落下来,纷纷扬扬,如同分崩离析的现实碎片
  左后黑衣男子喊:“教主,他能抱住你!”右后黑衣女子说:“五阎罗,教主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而那人看看我抱住他的手,兴味盎然地询问:“你,谁?”他面目平淡,不似卫彦轮廓分明的英俊。面颊光滑平整,不带半点伤。只薄唇和眼睛形状相近。他肤色苍白,仿佛曾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幽居过许久。身型和卫彦一样瘦削颀长,结实有力,但身量却比卫彦高出存许。他走来时虽不易被察觉,但并不像卫彦那样没存在感。他势如远山,磅礴巍峨,一旦消失会举世震惊。这气势久居高位才会有。我生平所见,竟只有沈曜才能持平。
  “李平,”我松开手,顺他腿滑坐地上,“李子的李,平常的平。”
  他问:“抱我,为何?”
  不想提,我诌个由头:“我想要你请我喝酒。”
  他居然点点头,应我:“好,喝多少?”
  我胡扯:“多多益善。能有酒池肉林更好。”
  他皱眉歪头:“肉林?”
  我收回前言:“酒池便好,酒池便好。”
  左前娇俏女子说:“教主,这人要你请他,是叫你做冤大头诶。”
  而冤大头轻轻击一下掌:“七阎罗,叫人。”右前黑衣汉子瘦削精干,右膝一点叩在地上:“是。”是?我问:“是什么?” 精干汉子消失。
  不一会儿,两列汉子出现在街两旁,黑衣劲装打扮直排到街转角。
  我擦擦眼睛,怀疑今日没喝多少便醉。
  教主说:“三阎罗,清行人。”左前娇俏女子跃出去说:“将街上行人点了穴,放入两旁瓦子中!”左列汉子依言行事,各瓦子闹闹嚷嚷。三阎罗带头跃进瓦子里,里面马上静下来。
  教主说:“九阎罗,买酒。”右后黑衣女子说:“是,随我买酒去!”右列汉子跟她离开。
  教主抬头看看牌匾,接着说:“五阎罗,潇湘馆。”然后对我说,“进。”左后的五阎罗躬身进去,边进边将这所潇湘馆中的所有人点穴扔到隔壁。我随教主进到里一进,五阎罗蹿入两侧房间,将那些正行色神之礼的人裹在被子里依次扔出去。
  半个时辰后,世界干干净净。最里进有一扇超大木门,侧边两个小门。五阎罗从侧门蹿进去,出来报:“教主,里面是泡澡池。”教主说:“倒酒。”五阎罗飞身出去。
  一炷香后,九阎罗率先前那列大汉从小门进入泡澡池。我推回合不拢的下巴,教主又说:“进。”我愣在原地,他打横抱起我,轻轻松松迈进大房间。房里重重轻纱,他单手揭起又依次放下。
  鹅卵石垒的泡澡池纵八丈,横四丈,深六尺。正对着门的池边,有宽大软榻,上铺玄色织锦,暧昧难言。左右各站十二名黑衣汉子,正不断拍开酒缸的封泥往池中灌酒。酒缸封条未去,可见的就有竹叶青、女儿红、秋露白、金盘露、荔枝绿、花雕……
  一池琥珀色的酒液荡漾开来。
  “附近好酒尽搜罗于此。”九阎罗报。酒液漫过黑衣大汉们的虎口,倾泻而下。个个大汉虎口处都刺两瓣红花。
  酒池已成。九阎罗率汉子们右膝叩地:“混酒吃容易醉,也容易出人命。教主当心。”她带着酒缸离开,并带上木门。
  教主抱我站酒池边,低头望我。
  我表情想必很纠结,因为他征求我的意见:“你不吃?
  我只能说:“吃!怎么不吃!”
  他松手,我“扑通”一声掉入池。
  酒从耳鼻口舌漫过来。各处伤口平时没发现,现下火辣辣。我在酒池中载沉载浮,大口吞咽。教主坐织锦软榻上看戏,坐如标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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