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心灰意冷后 (不见阿兰若)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见阿兰若
- 入库:04.09
楚沧无法,硬着头皮道:“是,儿臣这就去。”
他停了稍许,吞吞吐吐恳求道:“听说母后患了恶疾,儿臣放心不下,想亲往探望,还望父皇允准。”
楚衍的口气不容拒绝:“不必了,你母后是思虑过重才会累倒,从前谋划着凤位,当上了皇后又千方百计想着让你当储君,朕一次又一次答应她的要求,她仍不满足,现在怕是又盼着朕驾崩了。”
“母后……并无这样的想法。”
“朕和她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她是什么人朕比你清楚。你是大周未来的帝君,万民之主,连区区母子之情也割舍不下,能成什么大事?”
楚沧鼻腔中发出轻蔑的冷哼:“你再这般优柔寡断下去,恐怕连那个贱人的儿子也不如了。”
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骂得楚沧面红耳赤,无言跪地,楚沧大手一挥,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滚吧。”
楚沧如芒刺背,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苦涩滋味。
“儿臣知道了。”
楚衍不轻不重点了下头,表示他知道了。
楚沧一步一步,艰难无比地走出宫殿。
大周宫中人人皆知,楚衍与皇后形同陌路人,连带着他也不受待见,东宫太子又如何,甚至不如楚衍的宠妃。
在楚衍眼里,元婕妤是贱人,她所生的儿子是贱种,至于他和他的母后,比他们也就好那么一点。
也不知道这算安慰还是讽刺。
楚衍自私凉薄,心里只有他自己,和他定下生死之约的慕容昭都能被随意丢弃,更何况他人。
楚沧摇摇头,尽力抛开笼罩心间的阴霾,回到东宫,云绯已然醒了,抱着双膝愣愣地望着窗外,一副出神的模样。
楚沧叫了他两声,云绯才遽然回过头,脸上的迷惘还未曾散去:“……殿下?”
楚沧叹息了声,提醒道:“这里是大周,孤的东宫。”
少年浑身一震,旋即低下了头。
“你已经睡了三日,如今该清醒些了。穿上衣服,跟孤进宫去。”
云绯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穿好衣服,直到双足踏到地面上,他方才惊醒:“进宫?”
楚沧颔首:“皇帝有事要问你。”
蒙钝的大脑费劲转了转。皇帝,那就是楚沧的父亲了。楚沧从大晟带回一个男宠,身为楚沧的父亲,过问也是情理之中。
他刚走了两步,楚沧忽然牵起他的手腕,云绯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甩开了他的手。
一时间两人齐齐怔住,楚沧眉眼处的温和不复存在,眸光如电,几能将人凌迟。
云绯嘴唇发白,楚沧逼视着他的双眼,似乎想从他的眼里找出半分的畏惧。
“你还真是不怕死。”
许久,楚沧说了这么一句,转身步出了东宫,云绯只得紧紧跟上,迎面吹来的北风萧瑟砭骨,他脚步一顿,楚沧不知为何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
“殿下,我知错了。”
在楚沧训斥之前,他率先承认过错,态度十分诚恳。
楚沧面色不虞,似乎在估量他话中歉意的分量。
“再有下次,孤绝不轻饶。”
他说完便转身,丢给他一袭铁面无情的背影,云绯忙不迭点头答应,跟着他上了车辇。
一路上楚沧闭眼小憩,云绯不敢直视他的面容,目光落在虚空,打破沉默的,是楚沧冷漠的嗓音:“待会儿进了宫,该说什么你应该懂。”
云绯轻轻“嗯”了声:“属下愚钝,担心会坏殿下的事。”
“只要你别拿着对孤那样嚣张的态度对父皇,父皇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云绯脑子里轰然一响,霎时唇上血色尽失,楚沧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模样没有半分动容:“孤脾气好肯担待,我父皇却不会任由你骑到头上。”
“还有,以后别一口一个属下,你是楚明歌的暗卫,不是孤的。”
楚沧说完后又阖上双眸,靠在坐垫上休憩,过了许久也不闻响动,他一掀眼皮,只见云绯跪在他足边,一动不动
楚沧气不打一处来:“你存心气我?”
云绯摇摇头,一脸茫然:“属下知罪,请殿下处罚。”
楚沧气笑了:“孤刚刚跟你说过的话,你全都忘了?”
言罢满不在乎地朝后一倒:“你喜欢跪,就跪着好了。”
他攥紧拳头,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到了地方,楚沧板着脸下了马车,脚步飞快步步生风,云绯紧赶慢赶,勉强跟上他的脚步,直到进了大周的皇宫,楚沧才回头,郑重提醒他:“千万记得小心为上,若是出了差错,孤可保不住你。”
是夜楚衍并未召幸妃嫔,宫室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驱散了每寸角落里的黑暗。楚衍衣冠楚楚,正等候着他们。
二人一进去,刚行了个礼,楚衍让楚沧站起,阴冷的视线越过他,落到他背后的云绯身上。
刮过他的面庞,楚衍收回目光,终于将他的样子看了个清楚。
楚衍开门见山,句句针对直戳他的隐秘:“楚明歌给你委派了什么任务?是他的命还是朕的命?”
云绯舌头好似打了结,瞳孔放大地往后退缩去,楚衍的每句质疑都带着杀意,他甚至能感觉到有把无形的匕首正架在他的脖梁上。
他是刺杀的好手,唇枪舌剑却并非他的长项。
云绯强行镇定心神,跪在地上,慢慢吐出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台词:“临行前殿下要奴才尽心服侍太子,奴才不敢违抗殿下的旨意,至于陛下所言,奴才实在不知。”
楚沧也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发难,想了想,上前一步:“父皇稍安勿躁,儿臣也正打算审问此人,既然父皇也有此意,那不如儿臣从旁协助……”
“你给朕闭嘴!”
楚衍直接喝退他,又转而对上云绯:“不肯说是吗?”
楚衍声音如冷铁般强硬:“给朕关到水牢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于仓促,楚沧白了脸,眼睁睁看着云绯被生拉硬拽下去,却无计可施。
两扇沉重的宫门轰隆闭合,楚衍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如毒蛇般钻入心间缝隙。
“什么东西都能入得了你的眼,丢人现眼的废物。回宫好好反省反省,这些日子不必出来了!”
……
大婚在即,楚明歌并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忙别的。
偶尔在好不容易漏出的时光中,有一张熟悉的脸会没有征兆地闪回,起初他只觉得厌烦,后来那张脸的轮廓渐渐不再分明,他想他已经快忘了他。
他没有刻意让人去关注云绯的消息,楚沧会怎么对待一个礼物,他无从揣测,也无意揣测。
只是,有些事是他假装不了的。
心里像是剜空了一块,不痛,却会在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溢出苦涩的滋味,
他想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刻到了他的心上。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大婚之日。
第三十九章
大周的水牢设在一片隐蔽的密林中,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云绯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地方能比大晟的诏狱更加阴森恐怖。
他一进去就被赏了几十鞭子,粗重的铁链套上手腕,身子被重力悬挂提起,腰部以下浸在寒冷刺骨的盐水里,刺激着火辣辣的伤口。
时昏时醒之间,凄厉的惨嚎不断回荡在耳边,从耳畔刮过的风里有浓重的血腥味,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反倒无所畏惧了。
临行前楚明歌给他的毒药被他偷偷藏在了东宫的墙根底下,找不到证据,就算是楚衍也不能给他定罪。
楚衍来势汹汹,他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如今回过神,楚衍那番说辞完全是先入为主。
楚衍的质疑本在情理之中,不过,他的反应激烈得有些怪异。
换一个角度说,他只是被转手相赠的礼物,楚衍身为掌握着天下大权的皇帝,对一个礼物的关注度未免过高。
如果楚衍不喜他,完全可以暗地派人将他处死,又何必将这种事放在台面上,伤皇家脸面。
那番举动和训斥,更像是在……敲打楚沧。
虽然不知道这一对父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楚沧和楚衍的关系一定没有那么亲近。
只要想明白了这点,只要楚沧有反抗之心,他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性命无虞,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的。
他动了动僵硬得无法屈伸的手指,肮脏的污水倒映着头顶一轮苍凉的明月,水面如一扇波澜不惊的镜面,冷不防地,镜面上忽然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云绯陡然抬头。
楚沧站在监牢外,眼神晦暗,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云绯张了张嘴,嗓音如裂帛:“殿下……您怎么会来的?”
“父皇免了孤的禁足,孤就来看看你。”楚沧环视左右,轻声道:“孤从前也来过这里,如今也算是旧地重游了。”
云绯想起他被拖离前听到的楚衍恶劣的责骂,再一看楚沧明显憔悴不少的面容,心头愧意油然而生。
“都是属下拖累了您。”
楚沧冷冷勾起唇角,打开监牢上的锁,举步迈进。
云绯愣愣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