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心灰意冷后 (不见阿兰若)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见阿兰若
- 入库:04.09
他怔怔地望着云绯的眼睛,那里面仿佛盛着粼粼的波光,几欲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在这样狼狈潦倒的境地之中,居然是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毫不迟疑丢弃的暗卫不离不弃。
那双凤眸里涌起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自嘲、不甘、失落、以及一丝微弱的愧疚,重重交叠,最终,他闭了闭双眼。
云绯揽着他的腰帮他站起,小声问道:“您感觉如何?”楚明歌冷着脸不做声。
云绯想了想,双臂环住他的腿弯,不由分说便将他负到自己的背上。
楚明歌又惊又怒:“你……放我下来!”
“属下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楚明歌咬住后槽牙,憋出几个字:“我没有说这个。”
云绯没有看他,声音坚定不容拒绝:“属下不会放开您的。”
楚明歌还想说些什么,末了,又闷闷地闭上了嘴唇。
他不习惯这种事事都要依靠他人的感觉,只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除了靠着他人存活,他没有别的办法摆脱这个困境。
楚明歌在床上躺好,看着云绯忙碌的背影,云绯一转身,恰好对上楚明歌投来的半是玩味半是怀疑的眼神。
那道视线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云绯一怔,“您还是不相信我吗?”
偷窥时被人抓个正着,楚明歌脸庞红了一红,掩饰般地咳了一声:“我没有那个意思。”
云绯坐到床头的木凳上。
楚明歌从余光中瞥见他的模样。
他坐得端正,双手乖乖交握身前,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惴惴不安等待着训斥和责骂。
楚明歌的话语在舌尖滚了滚,又咽进肚子里。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开口:“楚沧碰你了?”
云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问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踌躇了会儿,缓慢地摇了下头:“没有。属下抵达大周前几日一直昏迷不醒,后来清醒过来,就被召进宫盘问。”
楚明歌蹙眉:“昏迷不醒?”
“大周太子怕属下反抗,给属下喂了安神的药物,属下浑浑噩噩,不辨昼夜,故而未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楚明歌沉默。
他转过头,有些别扭地问:“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楚衍问了你什么事?”
“殿下放心,他们虽然怀疑我,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便将属下扔到了水牢。”
楚明歌冷哼:“也是你运气好,进了水牢还能出来,楚沧对你用情至深,闹到这般土地也保着你的性命。”
云绯局促地摇摇头:“与太子殿下无关。是属下……属下伤了大周太子,私自逃离的。”
楚明歌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最终,他喉结动了动:“你最好……不要骗我。”
云绯露出苦涩的笑:“属下何曾欺骗过您?”
楚明歌忍着难为情,语气放缓和了些:“刚才是我过于猜疑,才不小心误伤了你。你别放在心上。”
“属下不碍事的。”
云绯见他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黑青色,想到他体内余毒未清,便给他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您好好休息,属下就在屋外,您有事就叫我。”
楚明歌“嗯”了声,云绯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合上了木门。
楚明歌目送他的身形消失,眼中掠过一抹落寞。
只要一合眼,眼前就会浮现那日的场景。
慕容昭的动作竟然那般迅速,从筹备婚仪到大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控制了皇城的守卫,和御林军主将暗中来往,在各处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那一日,皇宫中装点着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看似平静祥和的殿阙中隐藏着无形的危险,他自晨起饮了一杯提眉亲手送上的茶,便觉气血不济,时昏时醒。
直至行完大礼,他控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无数身着盔甲的士兵潮水般涌来,将婚仪大典团团包围。
慕容昭率领着一众将士,和慕容岫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他和人马负隅顽抗,紧要关头慕容昭用剑抵着沈琢玉的脖颈,将他推到人前。
那时他意识不清,失去了沉着应对的能力,若非如此也不会轻易掉进慕容昭和沈琢玉的陷阱,被沈琢玉几滴眼泪几句哀求哭昏了头脑。
他挥散人群让沈琢玉过来,沈琢玉慢吞吞走到他面前,他伸出手想擦去他脖子上的血珠,下一刻,雪亮的长剑便洞穿了他的胸膛。
沈琢玉提着一把青锋剑,双手颤抖,流着眼泪,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景象惊吓到无法自已。
然而他的动作,却一下比一下凶猛。手腕用力,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胸膛狠狠贯穿。
直到刀锋刺开血肉,鲜血与银刃齐齐与日光相撞。
杀人者比他这个被杀的还要惊慌失措,慕容昭摇了摇头,用不成器的眼神看着他:“陛下别怕。”
慕容岫将沈琢玉带到他们的阵营里,
后来……
后来的事他没有任何记忆,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
一败涂地。
他带着人好不容易冲开慕容昭的包围,如丧家之犬般流亡了数日,一路上追兵越来越多,守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到如今只剩寥寥七八个暗卫。
慕容昭,慕容岫,沈琢玉,提眉……所有背叛他欺骗他的人,那些面容像是走马灯串联,每个人都眼睛里都带着滔天的杀意,双瞳被血色映红,魑魅魍魉,明明灭灭。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不断呼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音调长而拖曳,不住在耳畔回荡。
楚明歌倏地睁开双眼。
一张满是担忧的脸就这样突兀地,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一直到很久之后,楚明歌才回过神。
“怎么了?”
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云绯缓缓摇首,眼周绯红如樱:“您、您一直叫不醒……”
楚明歌擦去额头的汗水,无所谓道:“无妨,是做了噩梦。”
云绯声如蚊呐:“您梦到丞相和公子了吗?刚刚听见您一直在叫他们的名字……”
他音量渐低,楚明歌一笑:“是。”
他看清云绯额角蜿蜒的伤疤,下意识皱起眉头:“你的伤……”
云绯捂住伤口:“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楚明歌语气变得严厉:“幸好如今天气凉,不会那么容易发炎,可你拖着不治,也是会留疤的。”
云绯只得乖乖走出去:“属下知道了。”
再度返回时,楚明歌看见他额头上的伤药,方才放了心。
应雷一去不复返,接下来整整四五日,河西只有他们二人。
空谷幽林,悄怆幽邃。
时光流逝没有痕迹,转眼间已是五日。云绯偶然想起到小溪里抓鱼改善伙食,等抓鱼回来,他走到门前,却是愣住了。
门外陈列着数十个黑衣杀手,个个目露凶光,将锋利的匕首对准他。
云绯眸光一紧,本能地朝屋内跑去,几道来势汹汹的箭镞擦过他的面颊,他抽出腰间所负长刀应对,霎时间刀光剑影,剑戟声起,打破了数日来的平静。
第四十二章
长剑相击,撞出阵阵震耳欲聋的鸣泣声,剑音清越,几欲划破耳膜。
冷峭的剑尖挽出一朵又一朵剑花,云绯一边沉着应对,一边向屋中靠拢。
黑衣人越来越密集,耳畔冷风盘旋,不时有黑衣人倒地,云绯抽剑再刺,带起一束喷薄的血液,如簌簌的花树般梦幻。
聚涌鼻端的血腥味却打破了这幻境,不断提醒着他时局的危机。
云绯咬了咬牙,他们的躲藏处应该是极隐秘的,为何这么快就会被慕容昭发觉?
又是一声惨嚎,云绯的肩膀上亦多出一条血痕。他顾不上回味痛苦,手上流光飞舞,他硬是凭剑格开黑衣人的包围,杀出一条通往茅屋的血路。
“殿下您没事吧?!”
云绯进屋率先奔向床榻,楚明歌面色凝重,屋外的打斗交战声无比激烈,清晰无比地落进他的耳朵。
只恨他如今伤重未愈,连半分抵抗的力量也没有。这些人来势汹汹,目标直接指向他们的性命。
若是落在慕容昭和沈琢玉手上,依他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绝不会忍辱偷生,忍受折辱远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楚明歌沉痛地闭上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甘绝望的痛楚。
云绯急声道:“他们这么快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会不会有奸细告密?”
楚明歌紧紧抿起唇。
“没有。”
他吐出生冷的两个字:“这地方的玄秘我只告诉过你一人,应雷他们也是靠着我的指引才能自由出入的。”
云绯心里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箭矢狠厉地钉到墙壁上,云绯转头一看,瞬间头皮发麻。
一条花斑长蛇游曳而下,寻着生人的气味爬过来,云绯额头冒出冷汗,竭力保持着出剑的姿势,闭着眼睛肆意挥斩。
奇怪的是,长剑还未碰到那条长蛇,长蛇便抽搐了几下,化成一摊脓水,随之冒出滚滚的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