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 (Iridescence)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Iridescence
- 入库:04.09
曹瑾也会伤、会痛、会累。
这么长时间,他将他笨拙的讨好都送给了裴思渡,可是裴思渡从未放在心上。
确实,他不敢信他。
裴思渡从心底就认定了曹瑾是个与他一般,冷心冷情,未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他们是同类。
在此刻,他又在这个孩子身上看见了点别的。那么多的风刀霜剑加在身上,战战兢兢,在猜忌中活了这样久,是不是只是想找个地方歇脚?
而自己又恰好是被他抓住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裴思渡习惯了拿自己那套看似温暖实则凉薄的为人处世来敷衍人,可是他我忘了,这会伤人。
曹瑾一片真心换了野狗,大抵也很失望。
裴思渡轻轻抹着他的眼泪,声音又轻又软:“别哭了,若是日后我再骗你,便沦为阶下囚,任你宰割,如何?”
“日后成了亲保准将你日日捧在手上,保准不叫你难受了。”
-
天蒙蒙亮。
麒麟府校事终于在山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裴思渡,问裴二公子跑哪儿去了,裴二公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容易将人送回了顶峰禅院中休养,又发现明远大师不见了。
小沙弥找遍了禅房,发现哪里都没有明远的踪影。
王后头疼地又派麒麟府的校事去找找了足足一天也没寻到人。
这一日傍晚,裴思渡与傅明航在顶峰禅院的竹林中见了面。
第24章
==================
“你给明远下了药?”
傅明航没说话,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简直胡闹!我陪你钓逼杀檀蒹葭的凶手,你竟然这般害我身边的人?”裴思渡盯着他看了一阵,眼中骤然涌出杀意,道:“你下药的时候就没想过,如果郡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得起责任么?”
傅明航神色有些嘲讽,道:“裴大人,您是不是关心则乱了?自己都知道,郡主能孤身入女真,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野和尚么?”
裴思渡眯起了眼,像是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裴大人,你十四岁的时候能带着人躲过一众女真杀手的追踪么?”傅明航扬了扬眉:“凶悍。他既然变成了曹瑾,就该有曹瑾的觉悟,裴大人知不知道,郡主的身世?”
裴思渡没答话。
他不是没查过曹瑾的身份,所有的线索只停在表面,哪怕是往深了挖也只能找到他是麒麟府的探子之一,曹瑾的身份是个谜。他查不出来。
傅明航冲他笑了笑,道:“我将郡主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省的日后将人娶进家中,还不知道自己身侧究竟躺了怎样的一个豺狼。”
“郡主那双琥珀眼,乃是女真皇室的象征,他娘是女真皇室,当年女真南下之时,与魏王在边疆苟合,意图刺杀魏王,被拿下。魏王念她一介女流,巾帼不让须眉,还跟自己几回欢好,便放走了。不想三年后,女真再度南下,曹瑾生母孤身一人来了大魏。”
傅明航眼中涌出点戏谑:“曹瑾便是那个时候来的。他娘因为与魏王有私,在女真活不下去了,在魏王帐前自尽,将他们二人唯一的儿子留在了魏国。裴大人,曹瑾这个名字是他十岁后改的,此前他一直托的是他娘用的汉姓,姓江,叫江弈怀。”
裴思渡倒吸一口凉气。
江弈怀?
江弈怀!
当年那个……斩了自己的江弈怀!?
他强压住眼中的悚然,抬头看向傅明航,只剩讶异。
傅明航似是猜到他的震惊,笑道:“这也不难解释为何魏王始终厌恶这个孩子。”
“他曾经喜欢的女人是为着这个孩子死的,而且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不到当年女真公主的丝毫痕迹,不论是阴险狡诈还是狠辣无情,这个孩子都跟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魏王怕了。”
傅明航脸上的神色满是鄙夷,他道:“他怕这孩子也有与他一般的野心,长大以后,要谋权篡位,于是,江弈怀变成了曹瑾,从小他就在麒麟府中受着非人的训练,魏王要将他变成手中最锋利的刀。”
“去年是最好的时机,曹瑾远嫁女真杀了阿索纳大汗,知道江弈怀存在的人都清楚,魏王是希望他死的,最好人能永远留在草原上,不再回来。”
裴思渡心底一沉,这确实是曹衡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傅明航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他想不通。
“看来裴大人不信我?”
傅明航看着他的神色,哂笑一声,道:“咱们郡主能耐滔天,三个月前不仅在女真杀了人,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魏王便更加忌惮,猎场女真刺杀中间混了多少魏王的人你我都能看出来,他想借着此次机会将曹瑾再送出去。”
“可是裴大人,你却在此时杀了出来,坏了他的好事,你以为魏王会如何想你?”
裴思渡面不改色地道:“我不过是可怜郡主罢了。”
“可怜。”傅明航嗤笑一声,道:“裴大人。您当我是三岁稚子么?在朝中为官,最不可信的便是可怜二字。你是为了你大哥。裴晏如镇守澜沧关,可澜沧关背后既无天险也无铁骑,大魏的铁骑皆在西关以南,北面少战,驻守的都是大魏的步兵,它确实是重镇,可它更是北疆经济的枢纽,无战之时一派祥和,若是有战,便是大魏黄龙。”
“你想将交战权抓在自己手中?”
裴思渡没说话。
“荒唐。”傅明航便冲他摇头,道:“裴大人未免太天真了,你得知道,魏王不会向任何人妥协的,他才是这魏国的王,你裴思渡,就只能是他座下的一条狗。”
“是吗?”
裴思渡眼中渐渐涌起阴鸷,前世的影子在他身上似有回还。
那股子饮了血的冷一点点从他的骨缝中泛上来。
傅明航没答,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道:“曹瑾杀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走之前,他凑到裴思渡的耳边低声笑:“裴大人,你知道什么叫脔割么?”
裴思渡呼吸一窒,脊背上渐渐泛起凉意。
傅明航挎着刀缓缓走了:“小裴大人。这回,你是真的救了头吃人的狼崽子。”
-
次日,明空的头颅被上山砍柴的小沙弥看见了,孩子年纪还小,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回了佛寺,哆哆嗦嗦叫唤了一通,这下全寺的人都知道了。
当时曹瑾,不,应该是江弈怀在大雄宝殿之前拜佛烧香,闻言只是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冲佛祖磕了个头。
裴思渡坐在殿前的长阶上,静静地眺望满山的松涛翻滚,像极了他们初来乍到的那一日。
眼间遽然落下一张写满小楷的信纸。
裴思渡一手抓住,垂眼扫了扫,又随手丢到了地上。
这是檀蒹葭的绝命书。
傅明航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亲自要为檀蒹葭讨回公道。
或许邺城中其他的女子是被那流窜的大盗所害,但是檀蒹葭绝不是,她是自尽的。
她临死前将自己想留的痕迹留在了邺城布庄的账簿上。
邺城布庄的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实诚人,若是有买家来布庄退衣,是要记下缘由的,当日小二问缘由之时,檀蒹葭留下的是一首七言绝句。
排头连起来便是“明远害吾”。
这是她在朝办案之人求救。
那么多人,就只有裴思渡看到了这句话,可是他没有证据。
证据在傅明航手中。
她留下了一封绝命书。
裴思渡当时只是猜测。若是办案之人看不出那首藏头诗,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所以在麒麟府当差的傅明航是她最后一道防线,只要留下证据,便一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受明远迫害的女子不在少数,因着大周礼佛盛行的风气,女子对僧人的防备是最少的,他假借谈佛之名接近那些商户富贾的女儿,在茶水中下药,只要她们失去反抗的能力,就从此会沦为他掌下的玩物。
为了在外的清名,她们不但不敢说,还会因为受他胁迫而一次次上山。
这都是蒹葭绝命书中写的。
她宁可不要自己的清誉,也要将这禽兽的暴行披露出来。
何其可贵。
裴思渡站起身,缓缓向大雄宝殿中走去。
他站在江弈怀的蒲团边,凝视着大殿中的佛像,一言不发。
在他们身后,片雪一般的绝命书顺着房檐倾泻而下,顺着上山的三千长阶,一步步滑到风云里。
-
这趟礼佛风波太多了,王后也心有余悸,这一日日暮便带着人到浩浩荡荡地回皇宫了。
临别时,主持带着一众弟子在山门前冲众人合十告别,此时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已经见鬼去了,身边站的是个叫静修的小沙弥。
据说是明空座下的大弟子,乃是这山中佛缘最深厚之人,小小年纪就悟性了得,乃是将来主持的首选。
可裴思渡总觉得那孩子看着有些不对劲,他出神看了一阵。
兴许是目光太直白,静修也发现他在看,双手合十冲他笑了笑。那笑容众丝毫不见出家人的温和,反而满是诡谲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