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尘差不多猜到了楚陵下一步的决定,不由食指轻轻叩着扶手,陷入了沉思里。
“无尘……”澹台漭知道洛无尘不会对身边的人如何,可洛无尘不做,不代表他不能。
“别冲动。”洛无尘轻轻拽过澹台漭的手,他掌心有茧,有些粗粝,却让洛无尘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人就在他身边。
而风来信那边,沈牧亭也听闻了霁国有一能臣,名曰——楚陵。
他嘴角含笑,言笑晏晏地对身边有些盛怒的月烛溟道:“他挺能躲的。”居然还躲进了霁国为臣。
月烛溟现在恨不能立即宰了楚陵,可现在是在霁国京都,谋杀朝臣,实乃大罪,一不小心就是两国交战的后果。
月烛溟跟沈牧亭都不想走到那一步,可这亏,他的阿亭也不能白吃了。
要说打起来,他霁国现在也未必能占上风,可只要战了,殃及的从来都是百姓,他与沈牧亭都不愿如此。
“不如试试,拿楚陵的命,来换洛无尘的命。”沈牧亭笑得自在,他倒想知道,这个洛无尘,能不能把楚陵交给他。
翌日,沈牧亭便带着月烛溟,亲自登门国师府。
他们报上姓名的时候,洛无尘还没起身。
沈牧亭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国师府,觉得这洛无尘当真会享受,居然比他战王府还华丽好看,沈牧亭一进去就喜欢得不得了。
月烛溟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人腰身狠狠一捏,怕他一个心血来潮,直接用这院子就换了两条命。
沈牧亭又岂会不懂他的心思,不由在月烛溟的掌心扣了扣,有些调戏,又透着几分心知肚明。
洛无尘跟澹台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正厅里,一个白衣男人坐在一个黑衣男人的腿上,白衣男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黑衣男人怀里,吃东西全靠黑衣男人喂。
洛无尘跟澹台漭: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大庭广众的,还真是分毫不忌讳啊。
见洛无尘出来,沈牧亭眼睫轻瞥,打量了一下洛无尘。
片刻后便微眯了一下眼睫,他能闻见洛无尘身上那浓重药味中的气息,声音略带慵懒地道:“国师大人,你可还真是不要命了啊。”
以身养蛊,这在沈牧亭眼里,那些蛊跟寄生虫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伴生关系罢了,不过也亏得这些蛊,洛无尘才能活到今日。
“啧啧……”沈牧亭从月烛溟身上下来,绕着洛无尘走了两圈,问他:“发作的时候,是否很疼?”
沈牧亭一直很怕疼,不管曾经经历过何种痛处,他都怕得很。
洛无尘没料到沈牧亭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体的本样,有些震惊,可他很快就掩饰了下去,“王君慧眼。”
沈牧亭见他这样平静,瘪了瘪嘴。
“洛寒衣找我多日,尽皆为你,可你要我救你,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沈牧亭对他身体里的养生蛊很有兴趣,他若是愿意给他的话……
“阿亭!”月烛溟沉沉的声音传来,澹台漭立即一个视线扫了过去。
沈牧亭朝月烛溟抛了个媚眼,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澹台漭被他们恶心到了,朝天翻了个白眼,谁知道沈牧亭后脑勺像是长眼睛了似的,忽然转头看向澹台漭:“怎么?你不愿意?”
两人方才出来的姿势就让沈牧亭猜到了两人的关系,此刻觉得这澹台漭小将军当真小孩儿心性,也不知道洛无尘带着个孩子累不累。
澹台漭觉得沈牧亭的眼睛简直有毒,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咬了咬牙,为了无尘,他忍。
“哎呀呀,别生气嘛,事实有什么好气的,你说是吧,国师大人。”沈牧亭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直接问洛无尘了。
洛无尘觉得澹台漭这醋劲来的有点快,不论是沈牧亭还是月烛溟都不曾对他做过什么,不过一个眼神挑衅,他就生气了。
洛无尘不动声色的拉了拉澹台漭的小手指,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他。
“国师大人,不如借一步说话。”沈牧亭邀约。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洛无尘放开了澹台漭的手,洛无尘便领着沈牧亭出了正厅,去了后花园,澹台漭跟月烛溟都想跟上来,却被两人齐齐回头,用眼神制止了。
澹台漭跟月烛溟:两人对视了一眼,澹台漭更是靠在门口,距离月烛溟几乎八丈远,姿态挑衅得不行。
月烛溟看着他的视线就像是在看傻缺。
洛无尘心眼儿多,他的阿亭心眼儿也不少。
院中,沈牧亭一直没有说话,洛无尘也以客礼待之。
一路上沈牧亭都在夸他国师府这好那好,分毫不提及楚陵。
这让洛无尘一时间也摸不准沈牧亭究竟想做什么,说他要楚陵吧,可今日来的这姿态也不像,给他的感觉,反倒是老朋友叙旧。
最后,沈牧亭看见了一个凉亭,领着洛无尘走了进去,全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似的,分毫不生疏客气。
第89章
“略有耳闻。”洛无尘的前半生都在算计怎么报仇,就算对沈牧亭略有耳闻,也只存在于耳闻, 他以为, 他们这辈子, 都不会有交集,更何况他命不久矣。
沈牧亭就看着他笑,片刻后道:“洛无尘,有没有人告诉你,一直戴着一张面具,是很累的。”
洛无尘闻言微微一怔,不解沈牧亭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都有很多面, 不知道你们古人是不是都这样, 不过么, 我喜欢最真实的那一面, 洛无尘,你可要给我?”
真实?
洛无尘不太懂他的意思, 现今的沈牧亭也二十有七,观他面是半分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一双狐狸眼随时都带着笑,转眸间尽是风情, 却能感觉到他骨子里带着一份洒脱。
所以,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沈牧亭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洛无尘,却见这人少见的露出了几分懵懂,顿时就笑开了, 最后夸道:“无言不错。”
“王君若是喜欢, 改日给你送上几坛。”洛无尘没在沈牧亭身上感觉到架子, 这人好像是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主儿,刚说了没几句就躺了下去,好似还嫌弃地板硌人,不满地蹙眉,洛无尘便让人拿了垫子来,给他多铺了几层。
“还是阿溟身上最舒服。”沈牧亭叹息了一声。
洛无尘不语,他觉得,自己是铁定说不出澹台漭身上舒服这样的话的,只得端起杯子,掩饰般地抿了一口。
他这掩饰的动作,沈牧亭看得失笑,他懒洋洋地斜倚在垫子上,这时才道:“你跟楚陵的关系很好?”
“尚可。”洛无尘知道,正事要来了,便也不做遮掩。
沈牧亭瞥眼看向另一处,道:“倘若我要楚陵,你可会给?”
“王君说笑了,楚陵到底为我霁国臣,他又没有犯错,就算犯了错,也应当由我霁国律法惩戒,断无送给王君之理,你说是么,王君?”
洛无尘态度不卑不亢,满身清淡从容,好似根本就不在乎,面前这人,才是能救他一命之人。
沈牧亭挑眉,觉得洛无尘这人有些刻板,可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九年前楚陵暗算他并非在霁国国境,他没有问洛无尘要人的道理,可沈牧亭惯来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他看向洛无尘,“国师,用楚陵来换,我便会救你,你确定依旧坚持己见?”
洛无尘观着他神色,却看不出他面色真假到底几何,索性不再看了,他道:“王君,可要对弈?”
“我不会下棋。”让沈牧亭下棋,不如让他多晒一会儿太阳,“不若我叫阿溟来同你下。”
沈牧亭惯来喜欢看月烛溟下棋的。
洛无尘颔首,命人去请了战王月烛溟。
澹台漭跟着一起过来的,澹台漭的脸色并不好,月烛溟却神色自然。
洛无尘一看澹台漭脸色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等棋盘摆好,洛无尘便请月烛溟入座。
沈牧亭就自然而然地倚着月烛溟,浑身都像是没骨头似的。
“王爷,请!”
接着便是抓子,结果是月烛溟先行。
这一盘棋,下了足足两个时辰,澹台漭开始的时候还能看懂,看到后面就完全不懂了,看起来势均力敌,可棋桌旁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洛无尘倒是不急不躁,月烛溟的眉却皱了起来。
月烛溟捻着一枚棋子,半晌不落,最后道:“我输了。”
“王爷承让。”洛无尘朝他略微颔首,沈牧亭挑了下眉,把脸埋进月烛溟的腹部,道:“阿溟,我累了。”
洛无尘立即命蓼实带月烛溟跟沈牧亭去了厢房。
沈牧亭跟月烛溟一走,澹台漭便沉沉地喊了一声洛无尘的名字,洛无尘挑眉问他,“怎么?”
“我试探过月烛溟了,他好像,并不打算放过楚陵。”
“我知道。”洛无尘看月烛溟跟沈牧亭的关系便知,战王月烛溟,几乎是把沈牧亭捧在掌心里宠着,他身为王爷,半分不顾及他人眼光,沈牧亭要如何,那便如何。
澹台漭抿紧了唇,倘若换做别人,智取不行,他还能揍一顿,偏偏这人是大盛国的战王与战王君,其身份地位远超大盛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