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音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汤子宁的嫡母是许家人,许家的大少爷好像已经娶妻了啊,那就是许家二少了……好像听婓小鸟提到过,这个许二少……
颜楚音脱口而出:“许二少身患花/柳/病啊!治不好的!”
第二十八章
因着沈昱平日里的靠谱形象,汤子宁和邬明并没有怀疑颜楚音的话。
汤子宁甚至在一瞬间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难怪许家作为嫡母的娘家,平日里总一副看不起他们这些庶子庶女的模样,这回却愿意给许二娶他妹妹为妻。要知道在他眼中千好万好的妹妹,在许家人眼中不过是个“庶女”!
他一脸悲愤而又绝望地说:“我以为……我以为……我花时间查了查,都说是因为许二院子里有个通房怀孕了,他们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才聘了我妹妹。因为要把那个孩子的出生月份遮掩过去,我妹妹需得早点过门……”
汤子宁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按照他这个调查结果,一切好像也是“合情合理”的。许二婚前让通房怀孕了,要么一碗药把孩子堕了,要么就娶一个好拿捏的妻子进门,否则等妻子过门后闹犟起来,不仅坏了两家情谊,也坏了许家名声。汤家嫡母是许家出嫁的姑奶奶,汤小妹是姑奶奶手底下的庶女,兄弟和姨娘都在她手心里攥着,汤小妹定不敢闹,这么一个婚前庶子,她只能忍了。
而当别人问起来,许家二少怎么娶了个庶出女为妻,许家那边也有话说,只道他们表哥表妹互有情谊,长辈们不忍心棒打鸳鸯,只能成全一对有情人。
这样一来,里子面子就全都有了。
对此,汤子宁心里肯定是不满的。但亲事已经是嫡母、生父点过头的,他就算闹上一通,不仅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还会让妹妹的处境越发艰难。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好歹有了嫡妻的名分,别对许二太上心,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却没有想到,真相比汤子宁的调查结果更不堪!
颜楚音听着有些不对,掐指一算问:“许二那个通房怀孕几个月了?”
“说是不到一个月,刚刚能把到脉。”汤子宁说。成亲要走六礼,六礼走得再快,怎么也得走俩月。等他妹妹进门时,那通房怀孕三四个月的样子,再到瓜熟蒂落,只报说这个孩子是七个月早产的,那在时间上也就能遮掩过去了。
颜楚音摇摇头:“许二那花/柳/病……最起码病了仨月了!”
什么通房怀孕一个月?显然是骗人的!
汤子宁呆愣在那里。
颜楚音摇摇头。你们这些太学子,可能念书确实念得不错,但在其他方面还需要本侯指点迷津!他说:“我看啊,许二肯定病得要死了。这个怀孕的通房要么是许大的通房,要么是许二别的兄弟的通房,肯定不是许二自己的。”
如果婚事真能成,等到汤小妹过门时,见到的肯定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全身上下溃烂得差不多的病得已经起不来的丈夫。这时候许家长辈说,要把那个通房生的孩子记在她名下,让她假装怀孕,她没有别的出路,只有答应了的。
过不了几天,许二死了,汤小妹“怀”了。
然后汤小妹就得在深宅大院里守寡守到死。寡妇是不能出去应酬的,许家人肯定也怕她出去乱说,所以她接下来的半辈子肯定都只能在一个小院待着。
“哦,还要茹素,还要在佛前给许二念一辈子经书。”颜楚音说。
汤子宁听得目眦尽裂。邬明也目瞪口呆。
邬明觉得这事十分难以理解:“都要死了,为何还要去祸害一个无辜人?”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别说自家儿子只是病了,就算已经死了的,给他买个妻子殉葬,这种事情在各地县志里又不是没有。”颜楚音从前看到过类似的案宗,“再说,许二花名在外,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传出流言说他是得了脏病死的。但如果他娶了妻子,妻子还是一过门就有孕的,那就算他死了,旁人八卦起来也是被妻子克死的,万万不会觉得他染了脏病。”
到时候骂名都是汤小妹担着,许家的名声就保住了。
邬明怒道:“这……这实在是丧心病狂!”
汤子宁气得浑身都在抖:“我这就回家禀明父亲……”
“没用的。”颜楚音摇摇头,“汤大人或许一开始确实不知道真相,但两家的亲事已经商定了,就算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会为你们兄妹出头吗?汤家和许家在朝堂上一直都是共进退的。”像这样的利益盟友不比一个庶女重要吗?
顿了顿,颜楚音又说:“而且许家把许二的病瞒得死死的。你说他得了花/柳/病,你的消息来源呢?”差点忘了他现在是“沈昱”,汤子宁如果说消息从沈昱这里得的,不就把沈昱坑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沈丞相在许家安插探子了。
说来,颜楚音之所以能知道许二八成得了花/柳/病,都是因为婓鹤。
婓鹤常在市井里混着,各种消息极为灵通。
许家吧,其实家教是严的,因为许家的老太太是阴江柳家的人,而这个阴江柳家是一个传承了好几百年的世家。世家都爱讲“规矩”,这个许柳氏就十分讲规矩。许二没少因为眠花宿柳挨罚。但罚得再多,狗还是改不了吃屎。被罚过几次以后,许二不敢明面上逛花楼了,就暗地里去寻摸那种半开门的暗娼。
许是偷偷摸摸的更有滋味,许二成了外城那条挂了红灯笼的花巷的常客。他也没用许家人的身份,非说自己是从京城外面来的书生。要不是婓鹤在外城混得实在太熟了,估计也发现不了许二的秘密。婓鹤起先都当笑话看呢,还和颜楚音说,许家人以为许二去山上修身养性了,哪知道他都在暗门子里混着!
后来,许二常去的那一家关门请了大夫。寻常大夫不爱给□□看病,但不是所有大夫都会和钱财过不去。有个姓丁的大夫,常在外城给穷人看病的,有时穷人给不起银子,他经常免了他们诊金,婓鹤和这位丁大夫也有一点交情。
丁大夫给那门里的人看完病,回头看见婓鹤时,也没说她得了花/柳,只忍不住提醒婓鹤——谁叫婓鹤那时因为许二的事常盯着那一家——说年纪轻轻少往暗门子里跑,到了年纪就正经结一门亲事,比什么都强。但婓鹤多精明啊!
再后来,总不见许二往外跑的,婓鹤心里就有数了。
婓鹤和颜楚音、曹录分享过这个消息。知道许二有可能病了,三人着实幸灾乐祸了一阵,只因为他们实在烦了许家那一群开口规矩闭口世家之礼的人。因着曹录家里坐吃山空,他的姐姐妹妹就在某次宴会上被许家的小辈嘲笑过。
呵,许二那种人还想成亲?
罢了……这事撞我,啊不是,撞沈昱,算了还是撞我吧,这事既然撞我手里了,天意要我管上一管。颜楚音起身拍了拍汤子宁的肩膀:“你瞧瞧你,一副想要鱼死网破的样子……别嫌我说话难听,就算你这条鱼死了,他们那网且破不了呢。这样吧,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想办法帮你把这事平了。”
这话说得,就很有“老大”的风范。
很颜楚音。
很不沈昱。
第二十九章
这边,沈昱还在慈孤院里和曹录、婓鹤大眼瞪小眼。
忽然蒋陞翻身从窗户里跳进来。他做事干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丢在床上说:“从王小管事屋子里翻出来的。你们赶紧看,看完了好还回去。”
婓鹤连忙拿起账册,认真翻看起来。曹胖子凑过去一起看。
王小管事虽然是从宫里出来的,但宫女们也不都是人人识字的。王小管事应该稍微能认得一些字,却写不好,所以她的账册做得很有自己的个人特色。
婓鹤连蒙带猜地说:“这个符号是入账的意思吧?那这里就是在说入账了二十两。然后这个符号代表出账?”账册上有很多符号,每个符号都有指代。
蒋陞显然已经提前研究过这本册子,抱着胳膊靠墙站着:“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王小管事的私人账册,她每月都有俸银可拿,但账册上并无记载。”按照慈孤院里的规章制度,王小管事唯一的合法收入就只有她每个月的薪资。偏偏这个账册上没有固定的薪资记载,只隔上几个月会有那么一次大笔收入。
二十两,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曹胖子不假思索地问:“所以这果然就是她买卖孩童的黑账?”
沈昱在一旁听了几耳朵,忍不住问:“王小管事?慈孤院里负责照看女童的那个王小管事?”
曹胖子给了沈昱一个奇怪的眼神:“你睡糊涂了?我们这些天不就在查她吗?”
几个人说着话,婓鹤又有了发现。因为账本上入账少,可能好几个月才有一次入账,甚至还有隔上两年才有入账的,所以这样一本册子就把王小管事二十多年的“额外收入”全部记下来了。慈孤院里的很多事情都会在衙门里记档,哪年哪月哪日,慈孤院里新收养了一个孩童,这个孩童有什么体貌特征,这在衙门里都是能查得到的。同样的,如果孩子病死了,衙门那边也会记上一笔。牟羊当了捕快以后,在衙门里查到了他妹妹病逝的日子,而恰恰就在官方记载的他妹妹病逝的日子前两天,王小管事的账册上有一笔入账,是十三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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