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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岳临渊 (姬末)


  至于他自己,明面上他除了一开始邀请了方知礼一同去云霓坊外,其余所有事都与他无直接关系,他的手上连半滴血都没有沾上,再加上现在司渊渟跟他关系非同一般,案子越往深查他只会越干净,楚岳磊不仅无法如愿将他下狱处置,还会赔上自己一手提上来的方本和以及礼部。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与计划内。
  只是,被关进这无光无声的审讯室里,对他来说的确是极为痛苦的煎熬。
  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无法清楚判断自己被关了多久,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正在出着冷汗,随着身体的逐渐失温,呼吸也渐渐开始变得有点困难。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待得越久,便越难保持冷静,事实上可怕的并不是黑暗,而是不知道自己要在这样的黑暗中待多久,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来救他。
  想要尖叫,想要找到审讯室的门让人把他放出去,然而他不可以,无论再怎样恐惧他都必须要忍住。
  依稀能记得小时候那次意外,自己最后是被人救了的,可是那个救他的人是谁,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模糊记得,自己当时被那人找到抱出来后,一直都被紧搂在温暖的怀抱中。
  他已经放弃了在心里数数,现在他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清醒地坚持到司渊渟放他出去,也害怕自己会有任何失态的表现。
  司渊渟在他唇上留下的温度早已消失,他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肩颈上的那些吻痕还在不在。
  控制不住地发抖,楚岳峙用双臂环抱住自己,仰起头张大口呼吸,努力地忽视自己剧烈的心跳。
  没关系,他能扛得住,更不觉得害怕,司渊渟一定会来接他出去,不会将他丢弃在无边黑暗中。


第23章 面目全非
  让东厂的侍卫去查方本和以及礼部其他官员,不过是做给楚岳磊看,事实上,该查的早在之前司渊渟已经让皇甫以及其他死侍在暗中查得一清二楚。
  午后楚岳磊便将司渊渟召进宫里问话,事情闹到这地步,是楚岳磊没有想到的,可当司渊渟再次跟他禀报楚岳峙已经被关在审讯室里过了大半天时,他又对司渊渟多了几分放心。楚岳峙昨夜被请到东厂的事,他自然是当时就得了消息,但楚岳峙跟司渊渟待了一晚,司渊渟又告假未有参与早朝,虽然早朝结束后便有他安插在东厂的人来回禀司渊渟一早便将楚岳峙关到审讯室的事,但同样他也知道了,司渊渟处置了一个他的眼线,这总是让他感到不悦。
  可司渊渟被召进宫后跪在他面前,向他回禀楚岳峙还被关着,又道这两日因方知礼的发妻与礼部主司江晟闹出的动静过大,百姓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故而私下里也着人加紧安排了楚岳峙与方知礼之死脱不了干系的铁证。
  楚岳磊不以为司渊渟对楚岳峙还能留有什么旧情,再看到司渊渟明知楚岳峙恐惧黑暗狭窄之所仍将人关进审讯室不放,原本生出来的疑心又稍稍淡了下去。
  还是皇子时楚岳磊便清楚,臣子也好百姓也罢,生死都不过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皇帝是天子,是这大蘅国的绝对统治者,其余所有人,有罪还是无罪,全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要无罪,那即便是犯人当街行凶了,真凶也必须另有他人;皇帝要有罪,即便天下皆知被抓之人乃清白无辜甚至还有可能是受害者,最后也定会有一堆所谓的铁证去定罪。
  颠倒黑白,詈夷为跖又如何,这本来就是上位者掌握在手中的权利,纵观历朝历代,又有几个君王真正在乎臣子与百姓的性命?冤案,不仅从未断绝过,之后也只会越来越多。真相在掌权者心中,从来就不重要。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眼下,他楚岳磊就是要楚岳峙死,所以哪怕楚岳峙与方知礼之死毫无干系,他也一定要看到楚岳峙就是杀死方知礼主谋的铁证。更何况,这案子发展到现在,他是绝不相信楚岳峙与这些事半点关系也没有。
  “司爱卿,方本和还有礼部可以查,也可以按着你的意思来清理,但是,朕的这个皇弟如何处置,是否该平安无事的从此案脱身,必须依朕的意思来,你明白吗?”楚岳磊从龙椅上起身,缓缓走下台阶,话里皆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臣明白。”司渊渟仍在地上跪着,语调平静得毫无异样。
  走到司渊渟跟前,楚岳磊抬脚用脚尖勾住司渊渟的下巴令他抬起头面对自己,道:“朕听说,司爱卿今日发了怒,要将一个侍卫收作男宠。”
  尽管抬起了头,司渊渟仍是半垂着眸,视线往下看着地砖,平直地答道:“是的,陛下。”
  “不听话的东西,杀了便是,何必动怒,难不成司爱卿发的火其实是发给朕看的。”楚岳磊瞅着司渊渟那张即使神情漠然也依旧眉眼带媚的脸,心中实在是喜爱,他的后宫不乏美人,却没有一个的姿色能比得上司渊渟这张脸。
  “臣不敢,臣能有今日,全仰仗陛下的圣恩。”司渊渟清楚感受到楚岳磊在他脸上流连的目光,这些年间,他时常都被楚岳磊这样看着,那是肆无忌惮又极为黏稠下流的眼神,他完全能想象得到,楚岳磊到底想对他做些什么。
  “司爱卿还记得便好。”楚岳磊收回脚,却俯身用手扣住司渊渟的下巴,拇指搓着司渊渟秀气的嘴角,微笑道:“说起来,司爱卿也许久没有侍寝了,朕颇为想念司爱卿侍寝时的模样,司爱卿这么多年便是对着朕都不会笑,也就侍寝时裂了嘴角才会露出几分美人该有的脆弱感,既然司爱卿还记得朕赐予的圣恩,想必也记得朕是如何赏的恩泽。”
  司渊渟双眸的眼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静默斯须方才答道:“臣,不敢忘。”
  “极好,待此案了结,朕再召司爱卿入宫侍寝,也好让司爱卿恢复一下嘴上的功夫。”将司渊渟的嘴角搓红一片,楚岳磊眼中透出怪异的兴奋,“这人啊,就得时不时的好生调教一番,加深一下记忆,否则容易忘本。”
  俯身磕头,司渊渟一如过去的无数次,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向楚岳磊叩首谢恩:“奴婢,谢陛下隆恩。”
  永远也不能拒绝,当初他接下暗旨时,就知道往后将要面对什么。
  皇权面前,他终究也不过是个低贱到连畜生都不如的太监。
  回到东厂时,领命办事的侍卫递上了江晟写下的诉状书,并禀告:“督主,人已经送到暗室了。”
  接过那份诉状书,司渊渟问道:“切干净了?”
  “执刀师傅知道人是督主下令送去后,干净利落地就给动刀都切干净了,执刀师傅请督主放心,虽说全切致死率高,但这一时半会人是死不掉的,完全可以支撑到督主调教完。”侍卫说道,净身的执刀师傅已有几十年的经验,执刀次数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手法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更深知司渊渟要的是一个怎样的阉人。
  “嗯。”司渊渟微颔首,一边走向去往暗室那条过道一边说道:“去审讯室盯着那林芷霏,她也是时候该招了。”
  “是,督主。”侍卫小心翼翼地瞧着司渊渟自宫里回来后就极为冷峻的脸色,最后多说了一句:“督主,安亲王在审讯室里很安静,是否要……”
  “关着,其他的,本督自有打算。”司渊渟脚步不停,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却是更为迫人了。
  侍卫领了命,再不敢跟上,直接便去审讯室继续看守林芷霏。
  暗室在地下层,司渊渟下去后又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才终于到那间不知是哪一代东厂督主打造的暗室。
  去势后没了大半条命的眼线已经被从暗室顶上方垂下来的两条铁链拷吊了起来,尽管已经神志不清,但在看到司渊渟走进暗室时,浑身不着寸缕下身暂时止了血的眼线还是不可抑止地开始瑟瑟发抖。
  “怕了?”先是在早先备好的洗手盆前洗了手,司渊渟拭干双手后,在挂满各式刑具的墙上随意挑了一根带着倒钩的鞭子,拿到手中掂量一下后走到眼线面前,道:“无事,明日晨曦以前,你死不了。”
  恐惧地看着司渊渟,眼线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却又因下身剧痛而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痛苦的低喘。
  司渊渟扬手就甩出一鞭子,满是倒钩还浸过盐水的鞭子落到眼线身上,即刻便带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那双自带媚色的丹凤眼此刻充满冷酷戾气,司渊渟一鞭紧接着一鞭,在眼线惨痛的哀叫声中,他没有丝毫怜悯,不紧不慢地说道:“叫啊,大声地叫,你知道还能叫出来是多大的恩赐吗?”
  痛了,怕了,受辱了,能叫出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权利,有些人,是连惨叫都不能的。
  不仅不能叫,还要谢恩,然后活下去。
  “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司渊渟每甩出一鞭便念出一句,那是曾受宫刑的司马迁写予友人的《报任安书》,幼时他读不懂司马迁心中的悲愤,而当他接受了结果相同的命运后,年复一年,他早已读懂里面的每一字每一词每一句,也已毫无希望地溃烂在生不如死的炼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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