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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恩公不对劲 完結+番外 (猫不皂)


  那么美的词句,那么凶的杀意。
  戴雁声斜睨着他:“废话恁多,想要‘浮生散’?”
  聂云汉嘿嘿一笑:“觉得留着备用也不错,胜过杀人灭口。”
  “想要便说,少绕弯子。”戴雁声低头从药箱取出一个棕色瓷瓶,丢进他怀中,“药粉一勺即可。”
  聂云汉端详着瓶上“浮生散”三个字,神情有些阴郁。
  戴雁声整理好行囊,翻身上马,回头看他还在发愣,低头叫了他一声:“老聂。”
  “嗯?”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想叮嘱你一句,‘浮生散’无药可解,忘了就是忘了,剖开头颅挖出脑仁也找不回记忆。别因为有了这个就纵着自己,逃避责任。”
  聂云汉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喉头一哽:“……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戴雁声刀锋般的目光刮过他的脸:“人都会趋利避害,我既怕你畏首畏尾,又怕你伤人自伤。”
  “行了,你今天废话也不少,赶紧上路吧。”聂云汉不想跟他剖析内心,拍了拍他的马屁股,收好棕色小瓶,后退几步,冲前边左横秋等人挥了挥手。
  卓应闲正站在马儿旁边,替它梳理鬓毛,喂它野果吃,这时也向他们挥手作别。
  马蹄声渐远,聂云汉回头看了眼骏马旁边长身而立的青年,刚刚被戴雁声那一席话激起的心中万丈波涛霎时归于平静。
  不知道那个棺材脸在担心什么,他聂云汉是那样的人么?就算哪天压抑不住感情,真要跟阿闲怎样的话,也得人家愿意才行。
  如若……如若真的两情相悦,那他必然要负责到底,绝不会办什么临时反悔、给人灌药抹去记忆的事!
  卓应闲见聂云汉站在原地发愣,冲他喊了一声:“汉哥,咱们走么?”
  聂云汉笑着向他走去:“走!”
  拂沙县离此地不远,他们不打算住店,只在路上轮流休息,好尽早赶到那里。
  卓应闲対这附近地形颇为熟悉,两人很快上了大路,在途经小镇中稍作休整,买了几件换洗衣裳,备了些干粮,继续上路。
  镇上的路比较狭窄,不便跑马,聂云汉牵着马,与卓应闲并行。
  这个镇子虽然小,但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赶上了什么市集,周遭都是做生意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対路人卖力招揽,既热情又鲜活。
  聂云汉许久都不怎么见市井图画,每逢看到这些,那平日里被遮掩着、藏进了骨血里的颓丧都会被冲淡许多,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
  因为这些画面让他觉得,即便老皇帝対他们刻薄寡恩又如何,他们是为了大曜的百姓而浴血奋战,只要能为这些人换来平安宁静的生活,他们的付出总是值得的。
  走着走着,迎面微风带来一股牲畜的腥臊味,聂云汉便知附近应该是有马市。他想再买匹马,免得两人挤在一起,令卓应闲不舒服,但刚一开口,这个提议被便被対方否决了。
  “一匹普通马也要十多两银子,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相处多日,卓应闲対他是越来越不客气,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有多难受?我忍得了,你不行?”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聂云汉倒是没火,他挺喜欢卓应闲跟他拌嘴,除了自己可能存在某些奇怪的倾向之外,至少这说明対方不再把他当外人。
  况且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卓应闲,比起初见时那个为了扮演好铁鹤卫角色、处处端着绷着的人要可爱得多。
  聂云汉讪讪道:“这不是怕你遭罪吗?”
  卓应闲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有那么一点点过分,好声好气道:“这有什么遭罪的,我以前也常骑马。接下来要找人、要打听消息,用钱的地方不少,咱们能省则省。”
  “阿闲,你还真像个精打细算的小媳妇。”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卓应闲的重点没落在“小媳妇”三个字上,倒是想起了自己那个浪荡师父,“跟我师父一样,都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过活的。”
  说到这,聂云汉便好奇问道:“你师父一个清修之人,是怎么遇上你的?他又是如何救你出来的?必不是正经掏银子赎你出来吧?”
  “师父才不是清修之人,他是个老不修。”师父可爱又可恨,卓应闲每每想起他那可恨的一面,都会气得额头青筋暴跳,“他爱喝花酒听人唱曲儿,穷的时候连酒钱都要赊账。”
  “他……他去的也是南风馆?”聂云汉倒是没想到云虚子还好这口。
  这是个假道士么?
  “师父男色女色均不近,他就是爱听曲儿,巧了我那间‘柳心苑’新请来了一个小唱,特别会唱曲儿。那人貌极美,声音清丽婉转,比女子唱得调还高,很快名声远播,我师父就慕名前来了。”卓应闲说起这事儿,脸色有点阴沉,“但师父欠酒钱的旧债没清,老鸨不让他进,还让护院把他打了一顿,叫他还钱。”
  “可我师父贼心不死,想从后院翻进来,就遇上了我。那会儿我……我也在练嗓子。”
  要做小倌也不是那么容易,诗词歌赋要懂一点,舞蹈、唱曲儿也算是看家本领,再往多里说,酒量、赌技都得练,十八般武艺俱全,才好哄得客人高兴,多多打赏。
  “那个小唱就是凭着唱曲儿的本事才能卖艺不卖身,我当时就想像他一样,好好学唱,期望将来能以此来保护自己。”
  卓应闲还记得,十二岁的自己站在后院水缸边,把教习教的小曲刚唱完一遍,就听见院墙头上传来几下掌声,他一回头,便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趴在瓦片上冲他乐。
  那中年人也算英俊,笑起来更是亲切,明明私翻人家院墙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他却做得颇为坦荡,叫这囿于风月之地的孩童顿时没了防备心。
  中年人轻盈地从墙头跳下来,眉开眼笑看着他道:“你是谁家的小公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小阿闲瞪着大大的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见那中年人伏低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是不是被人拐来的?”
  一句话勾起伤心事,小阿闲眼圈顿时红了:“不是,是我爹把我卖到这儿的。”
  “造孽哟!真是可怜。”中年人站直,腰杆笔挺,他负手而立,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问道,“你要不想留在这儿,我能带你出去。愿意跟我走么?”
  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也曾偷偷逃跑过,但每次都会被护院像拎小鸡仔一样地抓回来,接着便是一顿毒打,小阿闲认了命,再不敢奢望“自由”二字。
  而此刻,中年人站在他面前,神祗一般,毫不吝惜地向他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他没能一瞬间做出决定,不是因为怀疑対方的用意,而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他犹疑之际,院子里进来了一个婢女,看见那中年人,便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中年人知道她是去叫人了,便向小阿闲伸出手,催促道:“来不及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院外传来护院粗重的脚步声,小阿闲再也不敢犹豫,伸手抓住中年人粗糙的大掌:“我走!”
  接着他便身体腾空,原来是那人将他抱了起来,轻轻一跳便翻过院墙,向远处奔去。
  小阿闲紧紧搂着中年人的脖子,在颠簸中望着那个灯火通明的小院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眼泪夺眶而出。
  聂云汉听了这番讲述,微微皱眉:“你是个小孩,当时没多想我能理解,可他怎么就随随便便救了你,当真毫无顾忌?”
  卓应闲这才板着脸道:“师父向来脑子一热就爱干荒唐事,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当时救我原因有两个,一是气不过老鸨不让他进门听曲儿,他就要搞破坏,二是觉得我当时嗓子好,带回去当个徒弟,偶尔唱几句给他听,不用花钱还自在。”
  “哈哈哈哈哈,这么一说,你们师徒俩脾气还真是相近,倒也算得了他的真传!”聂云汉忍不住笑道。
  “这便是近墨者黑吧。”卓应闲倒也不辩驳,坦然认下自己也是个愣货这个事实。
  “后来呢?你怎么认他做师父的?”
  “当日我不知道他是个修道之人,因为他还要脸,去柳心苑的时候没穿道袍——他带着我一路狂奔,离开当地,回了文州。进了清心观,我才知道他是道士,当时就更不怕了。”
  “在柳心苑待了两年,虽然不曾接过客,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没打算留我。所以还没等他吭声,我就跪下来求他收留。师父人虽然有点神经质,但到底还是善良心软,最后就把我留下了。”
  聂云汉看看卓应闲那稍显不自然的神色,笑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是不是你给他洗衣烧饭照顾得他自在,他才舍不得赶你走?”
  “起初是这样,但后来就不是了。”卓应闲瞪他一眼,他不爱听别人诋毁他师父。
  即便师父再不好,也是救了他命的人,就算是放浪形骸,也只有自己能说,别人都不行!
  聂云汉明白他的心思,机智地挽救了一句:“那当然,别管是不是一时冲动,他能出手相救,就说明是个心善之人,自然是不忍你流落街头不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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