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在里头待着!眼睛都要瞎了。”戴雁声翻了个白眼,“那姑娘没事。”
卓应闲往窗口处看了眼:“羽书这下心疼坏了吧。”
窗纸隐隐约约透出一个高瘦的身影,似是在擦眼泪。
聂云汉见状,神情阴沉了几分。
左横秋抽着烟,意味深长道:“孩子大了,想娶媳妇,拦都拦不住。”
万里风面露疲色,手肘支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羽书是情窦初开,有这么个姑娘肯为他豁出命去,他那心里现在跟哪吒闹海似的。本来就对人家有好感,这一剑刺进去,也算是情根深种了。别看这小子嘴笨,刚才看秦落羽命悬一线,他什么话都敢说,比戏台子上那些风月情人还缠绵。我刚才看他哭哭啼啼赌咒发誓那副模样,肉麻得要死,简直想揍他一顿。”
山盟海誓什么的,几个过来人一想都明白了。
这么一个弱女子敢为向羽书挡刀,是什么心意已经无需多言,向羽书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要是不娶了人家,那简直是天字第一号负心汉!
戴雁声很不耐烦,冲聂云汉一挑下巴:“怎么解决,说句话。”
聂云汉不咸不淡地看他:“你想怎么解决?”
“拖家带口执行任务,赤蚺没有先例。”戴雁声冷冷道,“他要是铁了心跟这个秦姑娘在一起,就让他俩走。”
其余几人一并沉默,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
“这秦姑娘是不是有问题,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判断,我们拿不出证据来,更不可能跟羽书在这事儿上掰扯。如果秦落羽真的是钉子,她这手段不可谓不高明,留在身边一定是个祸害。如果她真的清白,我们更没有立场反对她跟羽书在一起。”戴雁声手指敲击着桌面,坚定道,“既然两人情根深种,不如就让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去,这是为我们好,也是为他们好。”
聂云汉没吭声,卓应闲听了,也觉得有些为难。
戴雁声这话说得在理,眼下这情况,他们简直是被人放在手心里玩弄,完全是靠着功夫过硬才能撑到现在,实在禁不起任何风浪。
可“情”字确实是人的软肋,他和聂云汉都再清楚不过,今晚看到戴雁声方寸大乱,这一点更加明确。
饶是聂云汉和戴雁声这种久经沙场的人都扛不住,向羽书一个初出茅庐、本来就缺乏警惕性的少年,遇上这种事情,那简直就是把浑身命门敞开了让敌人随便戳。
聂云汉虽然不说话,但他心里也认同戴雁声的说法。
目前情况诡谲莫测,他们一边要防着对方的偷袭,一边又要寻找幕后主使,实在是没有功夫再甄别打入内部的钉子。
况且不管用什么方式甄别,都免不了要伤感情。
让向羽书离开,或许是最简单的办法。
万里风垂眸不语,左横秋抽着烟袋不答话,聂云汉长眉微蹙若有所思,卓应闲时不时往窗口处看一眼,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戴雁声沉不住气,催促道:“老聂,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卓应闲听得心里不爽,聂云汉当然不是优柔寡断,他只是想更妥善处理此事。可是这也算是赤蚺内部事务,自己不便发言,只能阴沉沉地看了戴雁声一眼。
左横秋在石凳上敲了敲烟袋锅,开口道:“这事儿还轮不着优柔寡断,咱们局外人看得清楚,戴爷的说法没错,现在难的是怎么跟羽书开口。”
“就是啊!这孩子平日里怎么揉搓都行,遇到事情倔得很。怎么开口说让他走?”万里风愁眉苦脸,“跟他说怀疑秦落羽,他能跟你拼命,让他带着秦落羽离开,他肯定更不情愿,必定要说关爷的大仇未报,他怎么能一人苟且偷生。”
戴雁声一拍桌子,恼火地说:“难什么难?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他要是认自己是赤蚺一员,就得服从命令!”
“你心里有火,我知道,但既然风姐现在没事,我希望你能冷静。”聂云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并无埋怨,而是多了一层希冀,“赤蚺都是兵,讲究的是令行禁止,这点你说得没错,可纪律之外也得有人情,生死与共这么多次,我相信你对羽书也没这么淡漠。”
“这件事,我认同你的看法,但具体怎么做,还是得好好考虑,不管那秦落羽有没有问题,最有可能受伤害的是羽书,他满腔热血地跟我们出来,不是为了让我们因为一点事情就把他丢在半路的。”
此言一出,戴雁声的神情微赧,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似是想要为自己辩驳,但最终泄了气,抿起双唇不打算再开口。
万里风拉了拉他的袖子:“跟我出来,有话和你说。”
戴雁声知道她想说什么,虽然不太情愿,但抵不住万里风威逼的目光,悻悻地跟她出了小院。
左横秋看了看眼前的聂云汉和卓应闲两人,觉得自己比天上明月还亮,便借口要去郭师爷家看一眼,急匆匆地离开。
待院子里四下无人,聂云汉才疲惫地搂过卓应闲,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些撒娇意味问道:“你觉得我怎么办才好啊?”
“你说得对,直白赶羽书走不合适,他也不会答应,还会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卓应闲摸摸他的脸颊,方才聂云汉的话听得他无比自豪,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他曾极其介意聂云汉总替别人考虑,但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对这个领队死心塌地。
行伍之中,仅靠纪律维护不了人心,只有真情实意,才能人心所向。
“不如让我去跟他聊一聊,把握好分寸,说错了算我的。”卓应闲轻声道,“我劝他先把秦姑娘送去五陵渡或者别的地方养伤,以免跟着我们再遇危险。他为秦姑娘考虑,应当会答应。况且这也能试出这位秦姑娘到底有没有问题,若她真是钉子,定然是不肯离开的。”
聂云汉轻轻叹了口气:“不行,我们与他的情分是情分,难道你与他的就不是了么?羽书现在情绪不稳定,若是他想岔了,无端误解你,我可不想让你受委屈。”
卓应闲轻笑:“这算什么委屈,况且我又不在乎。”
“那也不行,我在乎。”聂云汉与他食指相扣,“既然你觉得这么说可行,那我就去跟他这么说。”
天上繁星点点,小院中月光皎洁,照着一对爱人,享受着仿佛是偷来的片刻安宁。
卓应闲靠在聂云汉怀中,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此刻收了个安逸的尾巴,所有的倦意都涌了上来,令他有些昏昏欲睡。
恍然间,他听见聂云汉道:“多希望是我想多了,秦落羽不是钉子,她是真心喜欢羽书,我宁愿羽书恨我,也会把他俩送得远远的,让他们过上安生日子。”
卓应闲迷迷糊糊道:“会好……”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向羽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浸了寒冰似的:“汉哥,为何你就是不信我?”
第118章 执拗
聂云汉和卓应闲回头, 见向羽书站在房外,手里还端着一铜盆的水,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们。
明亮月色落在少年眼底,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碎冰。
方才也是两人太累了, 依偎着几乎就要睡过去, 无意间放松了警惕, 没有时刻留意周边的动静。
况且他们也没想到,向羽书听到这话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应。
聂云汉疑惑地挑起眉梢:“我不信你什么?”
“落羽不是钉子, 我也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你为何不相信我的判断?”向羽书一步步走近,眼神冰冷而失望, 掺杂着一丝委屈,“在你眼里,我真的就是这么不中用么?”
卓应闲起身看着向羽书,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误会了。”
“没什么可误会的, 汉哥怎么想的,我一直都知道,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向羽书看着聂云汉, 冷笑道,“你觉得我傻, 觉得我警惕性差,觉得我一无是处,对不对?用不着说出来, 我都明白。”
聂云汉眯着眼睛,静静看着他。
少年神情倔强, 不服输地与聂云汉对视,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 似乎只是在一夜之间,就被剥落了之前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想要扛起一切的沉重。
“你现在心神不稳,我不想跟你多说。”聂云汉沉声道,“去照顾好秦姑娘,待她康复,我们再好好聊聊。”
“随便你。”向羽书“哗”地一声将铜盆里的水泼向地面,转身要走,却又停住脚,偏了偏头,却没有看向他们,“你既然怀疑她,就别进来看她了,她现在命悬一线,我不想再让她受委屈。”
说罢,他便大步回了屋里,“咣”地一声将门关上。
卓应闲无奈地望着聂云汉:“现在说什么他恐怕都听不进去。”
“我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聂云汉委屈巴巴,揽过卓应闲的肩膀,半个身子压在他肩头,“你看他那副神色,仿佛我下一刻就要冲进去杀人似的。”
“羽书现在脑子不清醒,何必在乎他说什么。”
“就算不清醒,也不能这么想我吧?你就不会误解我。”
“那是因为我比他更了解你。”卓应闲抓着聂云汉的手腕,轻声细语哄他汉哥,“因为了解,所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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