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证据, 即便聂云汉是主观臆测,可连左横秋、戴雁声他们都这么认为, 说明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向羽书天真稚嫩,又正是爱逞英雄的时候,一时间又被情爱迷住了头脑, 怎么跟他说他都不会听的。
从昨夜他对聂云汉的态度来看,这就已经是个死局了。
秦落羽这个钉子, 还真是豁得出去,现在能替向羽书挡剑, 若是见他动摇,为他献身都有可能。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可真是彻底回不了头了。
两人默默走出数十丈去,聂云汉看了卓应闲一眼,见他满面愁容,于心不忍,伸手揽过他的肩头,语气轻松道:“没事儿,我好好想想,尽量妥善处理。大不了让羽书恨死我,把他撵回五陵渡,找孔大哥盯着他,也好过让秦落羽害了他性命。”
见他自己一脑门官司,还要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自己,卓应闲心口一阵酸涩,握住他的手:“别多想了,秦落羽就算是钉子也没所谓,她这伤少说也得休养一阵子,羽书一心扑在她身上,未必顾得上了解我们到底打探到了什么。若是秦落羽主动询问,说不定羽书也能觉察出一丝不对来。”
聂云汉极其怀疑向羽书是否能醒悟,毕竟这孩子向来缺乏自信,若是承认秦落羽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就等于承认自己没什么魅力。
男人嘛,要面子是第一位的,本能就会排斥这种想法。况且向羽书单纯至真,一旦用情便会极为深情,即便他心里对秦落羽产生了一点疑虑,也会觉得自己能软化、策反她,把她拉回正路上来。
他既已喜欢了秦落羽,便不会轻易放手的,即便万不得已面对真相,心被对方伤得稀碎,也会抱着令对方回头的幻想,跟在她裙摆下亦步亦趋。
感情这种事就是一柄双刃剑,若是遇上对的人,那便是一步升仙,若是遇上错的人,往往会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但聂云汉也知道,卓应闲这么说是为了安慰自己,他也不想让对方跟着一起添堵,便从善如流地点头:“嗯,越是面对扑朔迷离的复杂情况,就越要将事情简单化,以免被事态牵着鼻子走。眼下暂且不管某甲是谁,咱们顺着归燕门和铁匠的线索先往下挖,先找到平野再说。”
两人继续满城打探归燕门的情况,但一天跑下来,并没有得到多少线索,大致同饭馆里那店小二说得差不多。
之后他们便去了府衙,以哨声跟左横秋交换讯息,左横秋也以哨声回复,约他们一炷香之后在附近茶楼外等候。
稍后,左横秋假扮的郭师爷便出现在茶楼附近,对聂云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俩跟上。
聂云汉和卓应闲跟着左横秋穿大街过小巷,停在一处僻静小院外。左横秋轻车熟路地开门带他们进去,不必说,这正是正牌郭师爷的住处。
“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里说话放心。”左横秋笑道。
这处院子稍大些,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简直要将着整个院子都笼罩起来,衬得此处十分清凉。
树下有一张藤桌,一把藤制躺椅,卓应闲见聂云汉眼睛微红、神情困顿,便推他到躺椅上歇一会儿,自己则跟左横秋进房去搬别的椅子来坐。
进了屋里,他便好奇问道:“郭师爷呢?在卧房?”
左横秋搬起厅堂上一把官帽椅,点头道:“嗯,下了蛇眠散,一直在屋里睡着。”
卓应闲搬起另一把椅子,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放心,伤不了他。”左横秋看出他的心思,笑道,“蛇眠散是特制的,会让人陷入蛇虫冬眠时的状态,每日帮他喂些糖水,除了会消瘦一些,倒不怎么伤身,反而能起到道家辟谷、修身养性的功效。催醒的时候在他耳边反复说几遍近日经历,他便会记在脑海中,当做真实发生的事。”
卓应闲讶异:“他当真不会有半点怀疑?”
“普通百姓哪会活得如我们一般警醒,就算有些记忆模糊,也不会太往心里去。”
这倒也是,卓应闲心道,若不是聂云汉说破他曾经中过九尾狐音,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聂云汉确实有些疲累,靠在藤椅中简直闭上眼就能睡着,但他脑中始终绷着一根弦,自然时刻不敢放松,听卓应闲和左横秋说着话出来,便微微睁开眼,看他神情略略有些沮丧,便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卓应闲刚把椅子放在躺椅旁边,就被人拉到怀里,姿态有些别扭地趴在他身上,挣扎两下没挣脱,腰还被人紧紧扣住。
左横秋自觉非礼勿视,无奈跑去烧水沏茶。
躺椅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卓应闲不敢乱动,生怕把椅子弄散架,拍了拍聂云汉,尴尬道:“松开我。”
“先说说方才沮丧什么。”聂云汉搂着那纤细的腰肢,觉得有个人这么压在怀里,莫名踏实,眯着眼睛问道。
没想到自己那么一点细微的情绪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卓应闲也不与他假装,老老实实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牵连无辜平民,稍微有点不自在。”
但他又觉得这样似乎太过苛责对方,显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仰头看着聂云汉,比着指尖解释:“只有这么一丁丁点儿,我也知道你们为难,有些时候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我理解的。”
“理解就好。”聂云汉捏捏他的脸,莞尔一笑。
利用平民是事实,他无从辩解,也就无需辩解。
卓应闲趴在他怀里,喃喃道:“世间之事,没有尽如人意的,立场不同,要考虑的利益轻重不同,不能用绝对的对与错去苛责别人,方才是我狭隘了。”
“不,这就是世道。”聂云汉闭上眼,轻声道,“就像你说的,立场不同,所要考虑的利益轻重不同,于我们而言,要的是追寻线索,击破独峪人的阴谋,自认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但于郭师爷而言,他也的的确确受制于人,失去了几日的自由。”
“两相比较,似乎是我们做的事更重要一些,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便从他身上攫取利益,就是不妥。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所遭受的胁迫和恐惧,又有谁愿意亲身感受呢?正是这种立场的不同,才会导致许多层面的对立,可又不能强迫对方去理解。”
“但有时也没办法,问他、得到他的许可,还不如让他一无所知更简单快乐,况且紧要关头也来不及这么做。这也要求我们在行事的时候,要尽可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别人有误解,有怨言,我们该受的就得受着。”
“考虑这么多,累不累啊?”卓应闲靠在他胸口,懒懒地说。
他觉得方才自己那点沮丧简直矫情,自己根本也是不太怎么考虑别人的人,只是被九尾狐音利用过,刹那间感同身受而已,没想到却触到了聂云汉的痛点。
但这人却表现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我的责任。”
聂云汉在心中感叹,内心所受的煎熬,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比起百姓们的惶恐,这又算什么呢。
行大义无需多做解释,能护住大曜的百姓,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有力气骂人,也是一件幸事。
“与你相比,我真是太自私了。”卓应闲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心力考虑这考虑那,原本心思全用在我自己和师父身上,现在多了一个你,我这个针鼻儿大的心眼儿拢共就够关心三个人,多一个都装不下——但我没打算改。”
聂云汉摸摸他的鬓发:“你用不着改,怎么高兴怎么活,等这次事情了结,我也再用不着管别人了,老老实实被你管,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左横秋“咳咳”干咳了两声,端着茶盘出来,提醒躺椅上两位自觉恢复正常状态。
卓应闲慌张地从躺椅上跳起来,坐在官帽椅上,聂云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禁不住促狭地笑。
听过了聂云汉两人这一天的查探结果,左横秋缓缓抿了一口茶:“看来还是我这边收获多些。”
官府对归燕门等江湖帮派是记录在案的,虽然不尽详细,颇有些走过场的意思,但至少比在民众口中打听的靠谱一些。
“归燕门约两年前初创,在府衙的存档里,所写的地址是在城西外未阑山脉的第二峰南栀峰上。门主名叫吴云垂,当时三十五岁,本地人,以阵法见长。归燕门弟子甚多,但单靠收徒也难以过活,他们更多的是帮人运送铁矿挣钱,顺路的话,偶尔会帮人走一两趟镖。”
卓应闲道:“看来那店小二说的倒也没什么出入。”
聂云汉连珠炮般地发问:“吴云垂样貌几何?他们门中还有什么数得上来的人物?归燕门中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右臂上刺青?还有无更详细的记录?”
“这倒没有,吴云垂颇为神秘,鲜少出现,根据衙役的说法,无人见过他本人,至于其他人,更没有什么名号了。”左横秋从怀中掏出几页纸,放在聂云汉两人面前,“但是有些案件记录,能把他们跟张火柱还有其他铁匠联系在一起。”
听到张火柱的名字,聂云汉神情冷峻,拿起那几页纸与卓应闲细细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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