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双拳难敌四手,纵使钟晚武功绝世,也敌不过平江上高手如云。赫连珏、肖石晴始终收着力气,唐寻文甚至收剑不战,梁从芝、天罡崆峒等掌门却是拼了命。梁从芝出剑将白绸通通斩碎,出了“绫罗绸缎”最后一式“黄粱”。先前诸多繁丽锦缎,皆为天山祖师鱼也的黄粱一梦,梦醒之时她斩断白绸,提起身边长剑,才悟出了收尾这一式残忍的“黄粱”。
只听远处一声惊雷,借着此声,梁从芝的长剑猛然刺入钟晚腹部,他们二人骤然视线相接,钟晚在她眼中看到说不尽的恨与执念,突然轻笑一声,将空中白绸拈过,轻轻一推。
赫连珏双眼骤然瞪大,道:“这,这是当年万宗师生前唯独没有参透的‘梦蝶’……”
“黄粱”对“梦蝶”,何等的凑巧,何等的机缘。
内功扎实如梁从芝竟抵挡不了这片蝴蝶般的白绸,被推出去几尺远。下一刻,钟晚撑着秋水剑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
天罡门掌门方才负了伤,更是对钟晚恨之入骨,刻薄地喊道:“钟时卿,你这下该服气了吧?”
此时明玄大师已经不敌沈沉,在岁寒剑下败下阵来,佛珠一转,便直直冲钟晚而去。但岁寒剑凌厉如北风,一剑挑破坚韧无比的金刚丝,无数白玉佛珠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滚落一地。
明玄大师叹道:“后生可畏,归泊,当真后生可畏啊。”
沈沉却置若罔闻,提着岁寒剑朝甲板那头走去。他脸色阴沉,眼神太过可怖,剑上又滴着血,叫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他让了条路出来。
岁寒剑在地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缓缓走到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钟晚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钟晚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抬头才发现是心心念念的人站在眼前,不由笑道:“这血腥味误事,我连你的信香也没能闻出来。”
旁人见沈沉一直不动作,议论纷纷。但沈庄主向来是正道栋梁,于邪道妖术从不心慈手软,连方才大义灭亲都做得出来,有几个天山弟子半是心安半是仰慕地拍着胸口,道:“沈庄主必定会一剑杀了那恶徒。”
天罡门掌门觉得空气中湿气浓重,似是风雨欲来,便忍不住催促他:“沈庄主,风上客弑师渎道,已经留不得了,您一剑杀了他,我们都没有异议。”
他这一言附和众多。赫连珏的心越来越沉,死死地攥紧手中剑柄不放。但思及昆仑,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忍不住喊道:“——沈沉,你……不要叫我失望。”
沈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兀自垂着头,握着岁寒的剑轻轻颤抖,仿佛在极力忍耐着。梁从芝方才被“梦蝶”伤得不轻,攥着朱宛白的手,断断续续地咳着血说道:“沈庄主,咳……你再不下手,我就,咳咳……我就下手了!”
又是一声惊雷炸起,天边电光蛇一般狰狞地扭动着。顷刻间大雨瓢泼而下。就在这连天的雨幕里,沈沉终于动了。
他微微侧过身,转动岁寒的剑锋,以一个沉默却无可辩驳的姿势,护在了钟晚身前。
人群顿时哗然,连黑云翻涌、白雨落地的声音也被盖了过去。梁从芝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大喊:“沈归泊!你是想同流合污不成!你视四大名门于何物!置沈家先祖于何地!”
天罡门掌门讥讽道:“原来正人君子如沈庄主,也会受这等恶徒的迷惑。沈庄主,你不会见他是个坤泽,才对他余情未了吧?我等真是错看你了!”
有人怪笑道:“曾闻风上客与沈庄主相识已久,现在看来,恐怕是早有勾结,也对,钟时卿这样的坤泽嘛……”
他还没说完,便觉得耳边一寒,拿手一摸才发现,鬓边发丝竟然都被岁寒剑剑气削了去。沈沉收回剑,冷冷说道:“下一回,削掉的便是你的嘴。”
那人腿一软,跌在地上,吓得失了禁。
钟晚这才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来,忙抓住沈沉的衣摆,道:“沈归泊!你这又是做什么?”
沈沉任他抓着,蹲下身去看他的脸,却被他躲过。方才还若无其事的钟晚此时却十分不愿,颤着声道:“……你别看,别看。”
沈沉知道他不愿让自己看到如此狼狈的样子,提起剑,朝着众人,沉声道:“诸位不分青红皂白捉拿风上客,有多少人是为了所谓正邪,又要多少人是为了一己私利?钟晚犯下何罪,可有人亲眼所见?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诸多私心互相勾连,便能随意定夺,一对向来友爱的师徒,竟会相互残杀;一向武功高明的风上客,竟会在尸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还大大方方曝尸野外。”
梁从芝不屑一顾,道:“铁证凿凿,不过是你对他另有私情,才替他狡辩。沈归泊,你前途大好,并非这等糊涂不明的人,你让开,我亲手要了钟时卿的狗命。”
沈沉颔首道:“梁掌门大可一试。”
钟晚几乎要将沈沉的衣摆攥破,心想:“到时候我拼了命也要站起来,绝不能让他一人对着那么多剑锋……沈沉轻功不够用的,又浑身是伤,他一定有几剑躲不过去……”
然而便在此时,有一把匕首“当”一声从桅杆上落下,将梁从芝手中的剑击飞在地。众人仰头,才发现瓢泼大雨里有一抹格外浓重的黑色,一个身着黑衣黑裙的娇小女人从桅杆上一跃而下。那女人整张脸都被面纱围住,只露出一双猫儿一般妖异的眼睛。
唐寻文如遭雷击,喃喃道:“是你……”
正是当年在陈府一见的司徒晓。
司徒晓一对匕首在雨中雪亮,身形轻盈矫健如猫,转眼已经放倒数个强敌。她对着崆峒掌门又出一刀,回头喊到:“我在底下备了船,走!我们回那里!”
沈沉点了点头,将钟晚抱起,转身欲去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沈沅说道:“自方才始,我所作所为皆与北斗山庄毫无干系,由梁从芝、赫连珏、明玄三位掌门为证。庄主之位,由沈沅继任。”
众人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决绝,北斗山庄弟子在雨中哗啦啦跪了一地,哽咽道:“庄主!”
沈沅带着哭腔,大喊道:“哥!我不要做这个庄主!我才不要!”
沈沉轻轻摇头:“阿沅,听话。”又对众人道:“我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
沈沅和贺枚知道他的性子,明白一切木已成舟,再无回转余地。
梁从芝几位掌门,也是面色凝重,明玄道:“归泊,你这又是何苦!”
沈沉不答,反而对天罡门掌门说道:“王掌门,你方才所言差矣。”
天罡门掌门已经被司徒晓放倒在地,眼神惊恐无比,像是在看什么恶鬼。沈沉顶着这样的眼神,云淡风轻地一笑,道:“我与他,并非余情而已。”
说罢,他抱着钟晚,从龟船船头一跃而下,纵身跃入黑浪汹涌的平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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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互搏出自金老的射雕英雄传
今天这一章码的我好累orz
感谢大家阅读~晚安!
第93章 不是雪
自沈沉抱着他跃下龟船之后,钟晚的神志便恍恍惚惚,难以清醒,一会觉得身上发烫,一会又冻得发抖,伤口时而剧痛时而瘙痒,百般的不舒服,眼皮却始终睁不开。
他感觉到有人一直抱着他,细心地为他包扎疗伤,还有一个人坐在一旁,给他梳理真气。奇怪的是,他们二人的真气竟然无比融洽,仿佛师出同门一般。
渐渐地,钟晚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再那么颠簸,不久后,他又被抱了起来。再过了一会儿,便是一阵花香,叫他也觉得神清气爽。
抱着他的人似乎对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嗤笑一声,便走开了。与此同时,好闻的乾元信香融在花香中逸散开来,让人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面上的穴位被猛地一刺,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啊”地喊出声,睁开了眼。入目是完全陌生的床帐,原先约莫是梨花白,但已经被洗得微微发黄。
有人摘下银针,唤道:“沈归泊,他醒了。”
钟晚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爬起来,谁知四肢无比酸痛,不听使唤。沈沉忙匆匆走来,把药放下,将他半扶着靠在自己怀里。司徒晓一副目不忍视的嫌弃模样,道:“要不要我避开,你俩说几句体己话?”
钟晚连忙干咳着开口:“咳咳……不用,不用,先告诉我这是哪儿罢。”
沈沉答道:“这里是‘不是雪’。”
“‘不是雪’?”钟晚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这等专门无声无息杀人的门派,只是万方元以前止小儿夜啼的时候杜撰出来的呢。”
“他说的也不错,”司徒晓叉着手,道,“‘不是雪’不是什么门派,自始至终,便只有四五人而已。哼,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告诉你,你能活下来,全都要靠它。”
钟晚笑道:“哦?那‘不是雪’的当家人是谁?我可要好好谢谢他。”
司徒晓眉眼飞扬,道:“要求不多,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就成了。”
钟晚奇道:“你就是‘不是雪’的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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