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无表情地拍手转圈的样子简直诡异至极,但罗杉却露出那种熟悉的温婉笑容,问道:“龙师妹,你认识贺枚吗?”
龙思卉露出疑惑的神色:“北斗山庄那个小子?见过,但不认识,怎么啦?”
罗杉又问:“那么,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龙思卉不耐烦地答道:“那种乾元,和我们七巧能有什么关系,无非是自诩名门正派,要找咱们的麻烦。”
罗杉最后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又开始长大了吗?”
龙思卉眼睛一眯,神态和当年在昆仑外的树上简直一模一样:“你自己粗心大意,误食了天山的丸药,可别来赖我。哈,你这幅模样,想变回去估计得十天半月呢!”
钟晚一向知道七巧阴毒,但不知竟能毒到这个程度。沈沉也早已猜到,面前这个“龙思卉”空有皮囊,实则已经被蛊虫所吞噬,面色冷郁地皱了皱眉。
“你说得对极了,”罗杉弯了弯眼,“好好记着,咱们得回去了。”
说罢,她又领着龙思卉,一步步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钟晚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对策,却见二人又停了下来,这回龙思卉嘴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罗杉凑过去听了听:“你说有乾元的气味?”
钟晚一下子攥住身边沈沉的手。他这缕信香放得极浅,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估计是龙思卉体内的蛊虫太过邪门的缘故。
万幸罗杉没想到密道中还有两人:“这汉白玉屏风和沈沉离得最近,你说有乾元的气味……估计是他回来了。”
她轻轻“啧”了一声,道:“龙思卉,我们掉头出去。”
等到二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钟晚才轻轻一拉沈沉,道:“跟上去。”
他们轻功都是上乘中的上乘,走起来比猫还轻,仿佛是风托着二人前行一般。不远处罗杉和龙思卉的身影一直若隐若现,直到罗杉又推开了一扇活板门,门口光亮一泻而下,刺得钟晚和沈沉都眯了眯眼。等到那门吱呀一声合上的时候,密道里早已空空如也。
两人又耐心等了片刻,才十分谨慎地将活板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只见不远处摆着几箱碗碟,数盆盆栽,还有笤帚、簸箕、桌椅等物,竟是这只船的库房。
房中空无一人,显然罗杉和龙思卉已经走了。沈沉先在地板上一撑,出了密道,又伸手毫不费力地将钟晚也拉了上来。
二人正想悄悄出门,突然门外有人粗着嗓门嚷嚷道:“怎么突然说鹤船上杯盘就不够了?”
沈沉握着钟晚的手一顿,随即任他牵着自己绕到几个大箱子前,两人各选了一个藏了进去,又将盖子盖实了。
另一人道:“我哪知道!说是之前遇到风浪,不慎把几箱都摔碎了。现在程掌门要,都拿不出来,就向鹿船来取些。”
此次平江夜宴三只船,第一只名为“龟”,坐着的都是武林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第二只名为“鹤”,除了沈沉和明玄之外的掌门都荟萃于此;第三只名为“鹿”,里头是些朝气蓬勃的小辈。看他们的意思,是要借鹿船的杯盘碗碟一用。
两人骂骂咧咧地拿钥匙开了门,环顾一圈。粗嗓门的那人问:“喂,搬多少?”
另一人说:“多搬些,省得又叫掌门们不满意。”
钟晚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几秒后,他觉得身子腾空,竟是被当做“碗碟”,搬了起来。
那个汉子倒也力气不俗,把他抬到门口放下,抹了把汗道:“干他娘的,怎么这么沉!”
另一人道:“盘子上镶金镶玉的,能不沉吗?”说罢,将另一个箱子里的沈庄主也运了过来,放在钟晚的箱子旁边。
虽然十分不合时宜,但钟晚一想到沈沉冷着脸躺在箱子里任人搬动的模样,简直忍不住要捧腹大笑,无奈不得出声,只好十分痛苦地蜷缩着憋笑。
两个汉子将他们和其他两箱货真价实的杯盘碗碟一起放到木板车上一路推出鹿船,又运到一只小舟里,摇摇晃晃地朝不远处的鹤船驶去。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终于被放在了鹤船的库房里。钟晚怕他们要打开箱子,连忙将盖子掀起一个小缝,弹出去了一颗小圆珠。
那珠子从半开的门飞到屋外,“当”地打在不远处的花瓶上,将那只价格不菲的青花瓷瓶打了个粉碎。两个汉子一惊,喊道:“谁!”
钟晚又悄悄出手,这回碎的是更远的一个琉璃如意。那两人对视一眼,随声而去,还不忘将门掩上。
钟晚总算能从箱子里爬出来,先眼疾手快地从里头锁上门,再转身去看沈庄主,只见他衣袖和头发都已是微乱,脸色也不大高兴,终于忍不住,笑倒在他肩膀上。
沈沉伸手将他的发冠戴正,对他取笑自己这件事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此处不宜久留。沈沉到底思虑周全,将那两个箱子中的一部分碗碟运到自己所在的空箱子里,又从屋里拿了些摆设填充。刚做得差不多,便听得身后钟晚叫他:“沈沉,沈沉,快来看!”
在鹤船库房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活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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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我十分割裂,前半部分写得汗毛刷刷起立,后半部分……
第53章 不速客
“奇了怪了,”钟晚摸了摸下巴,“谁闲着没事,在三只船上凿密道哇?”
沈沉翻开活板门,道:“先进去再说。”
二人对视一眼,沈沉自密道口一跃而下,钟晚则快速将门锁打开,也跟着跳进了密道里。
活板门“吱呀”地翻转一圈,将来自屋里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钟晚一下子坠进一片漆黑中,眼前不由一花,但随即沈沉的手就紧紧地握了上来。
钟晚忙问道:“你的眼睛……”
沈沉道:“漆黑无光,反而比微光好些,毕竟已经习惯了。”
当年沈沉因为一双盲目,吃了多少苦头,钟晚虽然觉得那时候蒙着眼任他逗弄打趣的少庄主很是可爱,但有时想起他少时目不能视,要受父亲厌恶,众人议论,练武的时候更是要累百倍千倍,就忍不住跟着揪心。
然而日后沈沉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却总是语气如常,今天也一样。只不过说完之后,还轻轻勾了勾钟晚的无名指,仿佛撒娇一般。
钟晚知道他有意不叫自己想些有的没的,但还是很受用地笑道:“之前还和明玄大师说你二十三了呢,二十三的乾元还这样拉我的手,丢死人了。”
换作是六七年前,沈沉必定会默不作声地红了脸,提着剑就上来和他打了;若是四五年前,则是不咸不淡地呛回去,再在同他练武的时候给他使点小绊子;而如今他到底做了几年庄主,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回道:“你不是说了么,长我七岁,也不是白长的。”
钟晚闻言一愣,他在千竹林随口一言,居然叫沈沉记到了现在,想必是对当时的失误懊恼非常,可见他心中好像也并没有像表面上这样云淡风轻。
他正要回嘴,忽然有细碎的说话声从密道另一头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上去有点耳熟。沈沉的手指动了动,在他掌心写下一个“程”字。
原来鹤船上的密道果真与鹿船相似,通往众人用宴的屋子。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尽头,见顶上隐隐可见一圈光亮,想必是第二个活板门的轮廓。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再加上这密道就在主座屏风的后头,因此鹤船上的掌门长老们的谈笑,统统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楠漨
先前那个咯咯直笑的女人果真是程妙彤,只听她娇滴滴地说:“许久未见,肖姐却是一点也没变,倒是阿赤又胖了一圈。”
说罢,便传来一阵细碎好听的金玉碰撞之声,仿佛是程妙彤伸出手来,带得领口袖摆的配饰叮当作响,要去摸一摸阿赤的毛。
阿赤是肖石晴养的金毛大犬,在这个驭兽师的手底下向来乖巧得很,但这一回却从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呜咽,仿佛很是不安。肖石晴低声斥了它两句,它才安分下来。
梁从芝慢吞吞开口道:“石晴,你的狗倒是很有灵性。”
说是在夸狗,实际无非是在骂人,只是梁从芝教养好,只能这样拐弯抹角地骂。
程妙彤何尝听不出来,笑了一声,答道:“是啊,是有灵性的很,知道我前不久刚路过了天山,便忙不迭避开了。”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天山连狗都嫌,梁从芝当下把酒樽往桌上“砰”地一放:“程掌门,你这是何意?”
肖石晴到底是东家,眼看着形势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菜都要凉了,你们谁也不许糟蹋。”
她这一开口,便叫沈沉和钟晚发现了端倪。鹤船上坐着梁从芝、赫连珏两个出自四大名门的掌门,还有不容小觑的七巧程妙彤,以及对外隐瞒辈分的不秋门蒋初阳等人,要决定谁坐主位,可不是像鹿船和龟船这么简单,所以他们二人先前猜测,是众人推了这次的东家肖石晴来坐。
但听声音,肖石晴分明就坐在离他们二人甚远的地方,显然不在屏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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