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杉抿唇一笑:“见到七巧解药而活到现在的,不过寥寥数人,您还是不要见来得好。”
这话说得不错,七巧给对家下毒,向来神不知鬼不觉,往往人到死还不自知,更别提拿什么解药了。
她说着,偏头看了看沈沉,好像在问他愿不愿意做这笔买卖。钟晚见状连忙道:“寒毒迟早会自愈,我看不用了。”沈沉却说:“罗姑娘,想要我引见,并非不可以,但贺枚躲着你,也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妨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闹到这种境地?如果是贺枚的过错,那么无论这解药给还是不给,我都会替你把他叫来。”
罗杉好像松了口气,笑道:“久闻沈庄主治下严正有方,果真有老庄主的昔日风采。”
她顶着一张二八少女的脸庞,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未免有些违和,而她接下来所言更是让人震惊:“实不相瞒,上回在天山与沈庄主相见,我正是去找贺枚的。只不过那时是那一帮北斗弟子给我带了点小麻烦,而这回,却是要他给我个说法,为何半月前与我结了长印后,就这么一走了之?”
“长印”两个字一出,钟晚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听到后来更是差点没合上嘴,心想:“上回见贺枚,俨然是一个板正守礼的少年郎,怎么也不该干出这种事来吧?还是与……与向来名声糟糕、阴邪狠毒的七巧,难道是被人算计不成?”
此事并非小事,沈沉的脸色一下子不那么好看:“罗姑娘,你所言为真?”
罗杉正色道:“武林正派,都对我七巧嗤之以鼻,然而我今日不以七巧弟子说话,只当自己是罗杉,向沈庄主发誓,句句不假。其中曲折是非,叫来贺枚一问便是。”
说罢,她摊开掌心,赫然是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粉:“寒毒解药在此,还请沈庄主收下。”
然而那药粉还没到沈沉手中,却被远处飞来的一根银针打散在地,药粉扑簌簌落了满地,雪一般洒落在山石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根银针已经捻在钟晚两指之间,针尾上雕了一朵四瓣小花,相当精巧。罗杉脸一沉,夺过银针,反手轻轻一掷,躲在暗处的那人躲闪不及,惊慌地“啊”了一声。
罗杉道:“龙思卉,你来凑什么热闹?”
被她唤做龙思卉的也是个七巧弟子,蛇一般趴在树上,冷笑着看着她。她生了一对妖异的长凤眼,眯起来的时候更加冷郁,简直有刻薄的意味:“师姐,你来私会北斗山庄的人,把师父的话当作耳旁风,我怎么不能来凑热闹啦?”
罗杉道:“你再多说一句,下一枚针便不是划破你的衣服,而是划花你的脸了。”龙思卉也不是好相与的,阴阳怪气地笑道:“师姐可真是凶,不如叫师父来,看看你这副被破了身子,长成十六七岁的模样,看她想不想划花你的脸?说不定,连你的命也不想留了!”
她这一说,钟晚和沈沉才猛地记起,程妙彤能入母虫窟,还得靠着罗杉的天阴之体,这一回可算是借着贺枚,把程妙彤得罪得十足透顶。
罗杉被她戳中心事,冷眼一斜,道:“你上回误打误撞引了宋公子入母虫窟,是还没吃够师父的罚么?拉了个刚入门的师妹替自己顶罪,便以为师父不知道了?我看该划花脸、丢掉命的,是你才对。怎么,怕师父突然想起来,一时兴起杀了你,这一回干脆要治我的罪,来抵你的罪了?“
母虫窟是空青葬身之地,宋夜南误入此窟,约莫是看到了些不该看的,才惹得程妙彤如此震怒,钟晚不由猜测,兴许就是他发现空青死因的源头。
果不其然,龙思卉猛然被她搅动心病,咬牙切齿地喊道:“你管我你的罪我的罪,反正你这回不光私会北斗山庄的人,还被我撞见,同那贺枚结了长印,你,你……断然是逃不过的了!”
罗杉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和蔼温婉地一笑,龙思卉被她笑得心里发毛,道:“你……你笑什么?”
罗杉叹了口气,开口道:“龙师妹,你学得师父五成狠辣,剩下五成却还是没学到家。你说,我要逃过这一劫,不是简单得很吗?”
龙思卉一愣,下一刻无数银针朝她飞来,她一时手忙脚乱,竟没能站稳,从树上跌了下去,脚还没沾上地,罗杉的鞭子如影随形,已缠上了她的脖颈,好似一条诡异的蛇。
她只觉得胸腔中气息逐渐稀薄,只听得罗杉温温柔柔地笑道:“杀了你,我这一劫,不是就逃过了吗?”
她竟是要将龙思卉活生生勒死。
范之云啧啧叹道:“好狠心的小丫头,徒弟,咱们要不要去救一救她?”
孟亥依旧是冷眉冷眼的模样,闻言淡淡道:“她们的事,还是叫她们自己了却来得好。”
她们二人同门相杀,本来确实不干外人的事,但钟晚见龙思卉面色已经涨成了绛紫,两条腿在地上绝望地弹动着,眼看就要撒手人寰,还是忍不住出了剑,秋水虽未出鞘,已是气势如虹,直直朝罗杉背心而去。
范之云“咦”了一声,眯着眼看了看,心中已经了然。钟晚这一剑用的是昆仑的“点水”,出手重而骇人,落剑那一瞬间却极轻,仿佛蜻蜓点水一般。钟晚这一下并未要伤及罗杉,而是用这在外人眼中看上去一击必死的一招逼她退开,放龙思卉一条活路。
谁知罗杉明明感觉到有剑风逼近,只是微微一颤,脚下竟一动也不动,仿佛打定主意,就算自己被杀也要勒死龙思卉。
她除了手上用力,其余内力统统凝于后心,即使螳臂当车也要硬抗下这一剑。钟晚不知道她对自己也心狠如此,一时来不及收剑,只能眼睁睁任凭那剑尖朝罗杉后心而去。
若是寻常剑法,她这点内力在秋水剑下自然不够看,轻轻松松便能被打散,然而偏生钟晚心有不忍,使出的是“点水”,秋水剑轻而灵快,早已将力道收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个空架子,若是与罗杉的内力相撞,必败无疑。
沈沉对昆仑剑法并不了解,但此时却比谁都先从钟晚脸上看出端倪,就在那极其要紧的一刹那,甚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喊了声“小心”,便是一式“望舒吟风”倾身而上。
众人眼皮一眨,只看到沈沉袖上的北斗七星在日光下微微一晃,岁寒剑尖已借着他的身势,挑开刚触到罗杉肌肤的秋水剑,斜斜在罗杉背后划了一道血口子,痛得罗杉倒吸一口凉气,鞭子险些脱手。
他这一剑出得急,又意在救钟晚于水火,因此对罗杉的内力毫无防备,再加上与秋水剑两相冲撞,竟叫钟晚体内缠绵多日的寒毒,与罗杉后心凝的全身阴邪内力,统统涌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
饶是他内力高深,又是血气方刚的乾元,也一下经不住这么猛的一剂毒,一瞬间觉得寒气自虎口震入体内,迅速游走全身,比料峭冬日更冷上不知多少,不由闷哼一声,岁寒剑自手中滑落,“当”地钉在两尺开外的山道中,不安地嗡鸣不止。
钟晚觉得右臂一轻,已经意识到寒毒趋暖,怕是借着二人内力冲撞,钻到了沈沉身体里头。他一转身,便见沈沉脸色惨白,冻得浑身发颤,看到钟晚的眼睛,便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踉跄一步,跌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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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贺枚的描写指路第三章 望北斗
武侠不可避免地人物比较多,下次我尽量在作话指路~感谢大家体谅
感谢阅读!明天应该还有一更~
第47章 两心同
罗杉被程妙彤逼作处子二十五年,体内内力是何等的阴寒,再加上七巧寒毒,可谓雪上加霜。钟晚从未见过沈沉这般失态的模样,一摸他的手冰冷如石,更是方寸大乱,哪还管什么罗杉什么贺枚,一双眼牢牢钉在他身上,焦急唤道:“沈沉!沈沉!你……你怎么样了?我带你回昆仑,帮你解毒……”
沈沉已经冻得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艰难地握住他的肩,缓缓摇了摇头:“……不能去昆仑。”
孟亥跨前一步,道:“为什么不能去昆仑?沈庄主,生死之前,还是将门派之见放一放罢。”
他这一说,钟晚才后知后觉,沈沉身为北斗山庄庄主,被七巧寒毒侵身已经足够惹人议论,再到昆仑去养病,更是砸北斗山庄的牌子。因此即使孟亥这样劝,沈沉还是皱着眉,近乎固执地对钟晚道:“不能去昆仑。”
钟晚见他心意坚决,只好道:“好,我们不去昆仑,我们下山去。”罗杉刚刚误伤沈沉,已经追悔莫及,见他真的要走,只要暗自咬牙,提也不敢提见贺枚的事,却见钟晚回过头来对她说:“你的事,我自会帮你问清楚。”
只是语气冷冷,半点没有了先前的随和。
身后孟亥和范之云见他沉下了脸,也不敢多言,又不知道怎么帮忙,只好看着他搀着沈沉,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下山去了。
好在到底天无绝路,他们刚下山,便找着了一家客栈落脚。钟晚将沈沉放在床榻上,厚厚地盖了两层被褥,又烧了地龙。他额间已经有晶莹汗珠,沈沉的脸色却半点没有好转,嘴唇甚至开始冻得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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