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明月下凉州 (一只大蜗牛)


  狄震冷哼一声,“此话现在也不必再说。”
  这几月来,他心中未必没有生出过几分悔意,只是当着雍帝与满朝雍人的面,绝不肯低一低头,定要将话说得斩钉截铁,好歹占了嘴上便宜。
  雍帝忽然将脸一沉,方才的笑意眨眼间消失无踪,他这一板脸,腾腾的威势便浪头般卷过来,唬得人心头乱跳,“你夏国狼子野心,屡屡犯边,朕以睦邻友好,容忍再三,还同你等订立了盟约,约为兄弟之国。你狄夏却言而无信、得寸进尺,还未转年便再入寇,大举劫掠,使我边民一日数惊,不敢安枕。朕不得已而用刀兵,吊民伐罪,兵锋所指,无所不克,元恶狄罕,已于金城授首,你今遭擒,还有甚么话说?”
  狄震已自知必死,反而挺直了背,面露轻蔑之色,“但有一死!”
  雍帝不再言语,只轻蔑地笑笑,将手一挥,便有武士上前,押着狄震出殿。狄震行至门口,忽然猛地将肩一抖,挣开旁人,回过头道:“我兵败身死,绝无二话。可我葛逻禄人尚未断绝,百年之后,还未必鹿死谁手。”说罢,不待旁人催促,便即昂首出殿。
  正午的阳光打在脸上,耀眼的白光直射进他两眼当中,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皮。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许多事情,纷纷杂杂,理不清楚,随后,他将手一抬,这些个念头便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在脸上抹了两下,将黏在上面的头发拨到后面,然后半仰着脸,转头甩了一甩,就像狮子甩动黑色的鬃毛。随后,他跛着脚,背对着众人,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台阶。
  数日之后,他被枭首示众,首级共狄罕等数人一处,献于太庙祭祀。斩首当日,观者如堵,但大多数人都离着甚远,瞧不真切。传闻说他一腔颈血直喷出数丈之高,又有传闻说他身首异处之后,竟未即死,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方绝。至于其中真假,那便不得而知了。
  --------------------
  -嘛,虽然感觉大家其实更希望看的是小情侣贴贴,但我感觉狄震身上还是有值得挖掘的点的,趁着完结前补完一下这个人
  -顺便把我的大猫猫再牵出来溜一下,呜呜呜下本就看不到了,变成骨头朽没了
  -明天还有一发完结!啊,工作后写完的第一本小说,泪目


第九十章
  祭礼已罢,雍帝大宴群臣,刘瞻在席上受众人祝贺,奉承之词如流水滔滔,将他捧得战神一般。他听得心中尴尬,知道众人是借盛赞于他,暗暗卖乖于雍帝,也不敢过多逊让,干脆借故离席,自去太液池边闲步。
  过不多久,刘彰也上前来。刘瞻对他执臣礼,刘彰也对他见礼,“兄长克奏肤功,本该亲去府中祝贺,无奈事务繁忙,始终脱不开身,还请兄长勿怪。”
  “惭愧、惭愧,”刘瞻忙道:“凉州之事,实仗父皇天威,与大将军通筹定策,我只攀附骥尾,方有尺寸之功,幸而边尘稍清,未让父皇觖望。虏寇犯边,遣一大将即可平定,国中多少要事,实赖太子忧勤于内,时时为父皇膀臂。”
  刘彰忙也谦让一番,又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刘瞻一一应付过去。两人有说有笑,谁也没提张皎与吕同光之事。过了一阵,内侍传召刘瞻,说雍帝要在偏殿见他,刘瞻忙辞了刘彰,让人打来清水漱口,往偏殿去。
  雍帝已等在里面,身上带些酒气,看来方才饮酒不少,不待刘瞻礼毕,便让他起来,问道:“这次回宫,可见过你母亲了?”
  内侍送来软垫、靠背,是赐座之意,刘瞻便坐上去,答道:“儿臣晌午时去后宫拜见了母后、母妃。”
  雍帝微微一笑。他不但知道刘瞻去过后宫,还知道刘瞻的母妃萧氏见了他后,又发起了疯,吵嚷起了“太子”那一套。只是此事若由他说出,便显得过于严重,因此他只作不闻,又道:“你此次戡定边乱,扬威塞北,实有大功,你母亲若是神智清明,也当欣慰了。”
  刘瞻隐约猜出雍帝已得知晌午之事,脊背有些发寒,但见雍帝并无怪罪之意,便也绝口不提此事,只道:“攻破虏廷,皆赖大将军指挥有法,儿臣实不敢言功。”
  “现在没有旁人,你不必这般谦抑,你在军中的几条谋划,我已听说了,还算有几分谋略,没有辱没了你老子用兵的名声。”雍帝带着醉意,说话和平时大不相同,听得刘瞻心中一跳,尚不及反应,随后便又听他道:“只是火候还不到家。”
  “譬如你借孟孝良传信,施计反间,说要交出狄震,想让他内不自安。可狄罕已不能理事,于你便没有用处了,狄震在金城当中说一不二,他听闻之后,未必有多少想法,最多不过发一通火、同狄罕吵上一架。与其离间他父子,还不如在狄震与那几个汉人大臣之间做些文章,令狄震疑其有二心,对他们所授的守城之法将信将疑,说不定金城还能破得更快些。”
  “父皇深谋远虑,”刘瞻忙道:“儿臣受教了。”
  雍帝原本还未尽兴,见了他这幅恭谨姿态,颇有些无味,摆一摆手,不再说了,转而道:“如今战事已定,干戈稍歇,凉州毕竟不是久居之地,我看你的封地也该换上一换了。前一阵你舅舅进宫来,还拐弯抹角地提及此事,不知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回来路上,刘瞻已想过此事。长安人多眼杂,他与张皎处事多有不便,况且立了军功之后,为避嫌疑,更不该久居,闻言便道:“儿臣想请洛阳封邑,以便时时回京探望父皇,不知可否?”
  洛阳近乎陪都,他这一开口,胃口当真不小。雍帝有几分意外,酒醒了大半,盯着他瞧了片刻,一时不置可否。
  刘瞻借着军功漫天要价,本也没指望雍帝答应,只是故意先将价码开得过高,随后再退一级台阶,这样无论之后再选何处为封邑,雍帝都更易接受。却不料片刻后雍帝点点头,“也好,那就选在洛阳罢。”
  这次反而是刘瞻吃了一惊,忙抬眼去看雍帝神色。他虽为雍帝亲子,可同雍帝相处时,往往比一般臣下还要小心,若非必要,几乎从不敢正视于他。可他终于抬起头时,不曾见到预想中的严厉甚至嫌恶之色,反而瞧见一副再寻常不过的神色——就和每个父母看向自己孩子时一样。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洛阳乃中原腹地,西扼雄关,父皇不忌惮么?”
  这话放在平时,他决不会问出,因此一开口便已生悔。雍帝闻言却哈哈一笑,“知子莫若父,我还是知道你的。”
  “这些话你从来不问,因此我也从来没讲过。”他瞧着刘瞻面上的复杂之色,笑了一笑,又道:“你不知道,当年你出生不久便害了重病,险些没救回来。当时没有战事,我正在长安,怕太医不顶用,又在国中为你遍寻良医,还曾亲自喂过汤药,一闲下来便去看你,几宿不曾安睡。”
  “你在我面前始终拘束,我也知道缘由,只是——”雍帝两眼瞧着他,叹了口气,“你想想,始皇帝发扶苏于上郡,将数十万大军交与其经营,难道是猜疑忌惮之故么?几十万军权,岂能轻易让人染指?”
  他虽是在说始皇,其实却指让刘瞻去凉州之事。刘瞻心中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瞧着雍帝。过了好半晌,忽然哽咽,却仍无话可讲,几次想要流泪,又几次忍了回去,脊背不住颤抖,却不发出声音。
  雍帝摆了摆手,见他不欲在自己面前失态,便给他一个台阶,“时候不早,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留你了。你若不想宿在宫里,我着人给你写个手令,你好出宫去。”
  刘瞻走出殿外,仍有几分怔愣,一团湿气扑在脸上,才知外面下了小雨。天上云雾浅淡,月亮仍露着半角,雨细如雾,笼得宫中四面飞宇濛濛。他心中激荡,疾步下殿,望宫外而去。
  他想要早些回府,几乎一刻也不想多等,可嗅到混着尘土的水气,鬼使神差地,又命车架掉头,转了方向。他想起前年的那个秋天,也是一个雨夜,他从宫中出来,心中不平,有意绕路,转到一个小巷。那时雨脚“扑扑”地打在车上,恨不能将车顶击穿,狂风摇撼着车身,轮子在石砖上呻吟。
  车忽然停下,他打开车帘,瞧见一只欹斜的纸灯笼,在雨中透着朦胧的光,稍转视线,就在灯笼旁看见了张皎。他打着一把伞,站在雨中的小巷,暗淡的月光斜照下来,细雨混着银粉般的光,飘落在伞上,为它镀上薄薄一层静谧的银色。他的面容隐在伞下的阴影中,又被雾霭模糊开,看不真切,只能瞧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并不着力,却透着挺拔之意。
  刘瞻跳下马车,两步走上前去,“阿皎,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张皎摇摇头,“只是想起这里,就来瞧瞧。刚才听见马车声,不知来人是谁,就等了一阵。”他移开了伞,将刘瞻置于伞下,细雨和月光没了遮掩,落在他额头、眉毛上,让这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显出几分柔和。他又道:“但我想会是殿下。”
  刘瞻忽然滚出热泪。
  一座重逾千钧的大山忽地从他肩头卸下,可随后一种更大的力量拔地撑了起来。这会儿他不必再借旁人的眼睛,也不用再找什么镜子,只拿他自己的眼睛热泪奔涌。他流着泪,却觉身上换了一副铜皮铁骨,明白从此天宽地广,再不必画地为牢,心为形役了。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