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白孔雀,像一尊佛像伫立在他面前,这白孔雀抖了抖自己的羽毛,突然说话了:“栖谷。”
花照水心内被狠狠一锤,喉头一腥就想呕出血来,晃了晃便站立不稳地瘫坐下去。
那白孔雀身上的金光一收,成了个青年模样,走上前来,盘腿坐在他跟前,表情复杂,看着他说:“想起来了吗?”
花照水愣怔了片刻,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把前世今生在脑海里捋了一遭,花照水自己都觉得这趟人间行不忍直视,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宁沚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事才来找你——你知道慈悲灯吗?”
花照水略想了想,摇了摇头。
宁沚像想起什么,一抚掌,说:“也是,那盏灯三百多年前就丢了,你应该是不知道的,你来这四梵天也不过三百年。”
花照水看着他,说:“是跟我师父有关系吗?”
宁沚点头,说:“我早就跟你说过,青渡杀伐气未净,当初神魔大战时元神已有被侵蚀之态。这盏灯就是当初三清天的天尊赐他的,才能让他没在魔气中失了心智。后来这盏灯丢失,他更是不能离开坼雪池,不然——”
宁沚顿了顿,神色也有些尴尬,说:“不然就会像你在人间见到的那样,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好在他手中的权力并没有太大,若是像上一世做了皇帝,那才是惨祸。”
花照水不解,说:“那为何上一世就不见他这样?这一世就……”
“上一世是他来陪你渡劫,这一世是他自己的劫,这怎么能一样。再说,他上一世还保留了神思,当然不会做出让你惊掉下巴的事来。”
花照水蔫蔫的,瞥他一眼,说:“你……你都知道了?”
宁沚再次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荡荡,说:“八星盘都爬冰霜了,我不想知道也难。”
八星盘这种神物可以窥见世间万象,但若是闺房秘事,必然盈满水雾。而像青渡神君这种仙术无边的上神,八星盘的反应自然会更强烈些。
也不等花照水尴尬,宁沚又说:“先说正事,我是为了慈悲灯才来找你的。当初你还是孤魂在凡间游荡时,能遇见你师父这等上神也算是缘分。那时慈悲灯丢失许久,他下凡间来寻找,正巧把你捡了回去——这盏灯事关重大,那种神物若是让心术不正的道士小妖拿走了,恐怕会酿成大祸。”
“那你这次来,是让我去找灯吗?”
“那倒不是,”宁沚接着说,“正是因为慈悲灯已经找到了,我才来找你。”
“找到了?那不是好事吗?等我师父回去,你还给他就是了。”
宁沚拧着眉头,说:“灯是找到了,但已经不再是三清天的佛灯了,它变成了一盏枯灯。”
他微一抬手,一盏金光缠身的佛灯便虚虚地浮在他的手掌之上,宁沚看了一眼佛灯,叹气道:“佛灯虽在,其中精魄却不知去了何处。我请仙翁寻了一寻,他说佛灯虽枯,但若有妖魔吞吃了其中精魄,或是沾染过气息,必然会受到佛灯感召。而且吞吃了精魄的妖魔似乎就在万巷城,所以我想把这灯给你,瞧一瞧能不能引出与灯魂有关的东西。”
花照水点点头,说:“那若是引来了,我该怎么做?”
宁沚一笑,说:“我会盯着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把佛灯化成一只吊坠,你戴着就行。”
花照水应下,有些迟疑,说道:“那……你记得把我的记忆继续封锁住,不然我会露馅的……”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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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怪事现
宁沚刚回去就看见元虚仙翁就在八星盘边等他,遂上前一作揖,说:“仙翁怎么来这儿了?”
元虚还了礼,问他:“你把慈悲灯给栖谷了吗?”
宁沚点头,说:“怎么了,是这灯有什么不妥吗?”
元虚向八星盘望去,又将眼神移了回来,说:“就在刚刚,我突然见这盏佛灯有苏醒之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猜想,恐怕是沾了灯魂的妖魔就在距离栖谷不远处。栖谷现今只是凡人身躯,遮不住慈悲灯的神意,我担心其他妖邪找上门来,会扰乱青渡的这一劫。”
“也有理。但如今除了把灯给他,还有什么法子能引出灯魂呢?”
元虚不言,宁沚叹了口气,说:“如今什么都没有青渡渡劫重要,但找回慈悲灯亦可以压制他那些乱窜的魔气,都是对他有益的事情,大不了我多盯着,不让他们那边出岔子就是。”
仙翁一时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毕竟三百多年了,终于找到慈悲灯,如今灯魂就在附近,此次若是错过,下次再遇上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思虑许久,元虚还是轻叹一声,说:“那便如此吧。”
他们正说着话,八星盘内骤然星云翻滚,宛如一个个黑色雷云漩涡。
宁沚大惊,手掌一收一放,丝丝缕缕的白色柔光自掌心而出,缓缓注入八星盘中,过了许久八星盘才安静下来,层云尽散。
伫立一旁的元虚却说了句“不好”,快步走到宁沚身边,抬袖一指,说:“你看这是什么?”
宁沚顺他的手看过去,瞧见采莲镇上空汇聚了一大团灰黑的雾气,正缓缓下沉。
宁沚也惊诧,语气急切道:“这来的也太快了吧!人间现在天都还没亮吧!这些妖邪就等这口吃的吗?”
元虚说:“慈悲灯就算成了枯灯,拿去炼化,也能有助修为,哪等妖邪不想抢——只是这灯,从千素谷寻回,至一路送到四梵天,并未遭遇妖魔,怎么刚刚送到栖谷手中,这些妖邪就闻风而动了?”
宁沚火急火燎的,说:“这谁知道,可能是两个神仙在那里渡劫,就格外显眼了吧——不行,我去找逢锦,可能需要下凡给两位护驾了。”
元虚拦住他,说:“别急,先去知会一声凌云山。人间横行的妖魔,还是得凡人来收。不仅顺手送了他们功德,而且也省得四梵天出手。不出事还好,若是闹大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凌云山是人界第一修道仙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们的掌门人清无天师早已不再是凡人之躯,可随意出入四梵天。
宁沚顿时豁然开朗,说:“仙翁说的是,我立刻就去。”
此时的采莲镇晨光刚刚破晓,还能听见高亢悠远的鸡鸣。
盛见微是被花照水来回翻身的动静闹醒的,眼睛也没睁开,伸手就把他揽到了怀里,说:“醒了?”
但他却并没有得到答话,只听怀里的人压抑着哀叫了一声,整个人像煮熟了的虾米一般蜷缩着,浑身发抖。
盛见微以为他是做噩梦,正准备把他叫醒,就看见他抬起脸,满脸都是眼泪,捂着心口,话都说不清楚,手指无力地去抓少爷的胳膊,好半天才说:“少爷,我……我心口疼。”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皱眉道:“突然疼起来的吗?”
花照水点点头,看着可怜得要命,说:“疼……疼醒的。”
盛见微坐起身,让外面的下人去叫大夫,又回来把他的衣裳穿好,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都轻了许多,说:“只是心口疼吗?”
花照水脸色惨白,跟他很轻地点了点头。
没多久大夫就赶了过来,坐下开始看诊。徐文簇听说这边火急火燎地找大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赶紧过来瞧瞧。一走近就看见盛见微站在门口,立刻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我一跳——这是怎么了?”
徐文簇说着就探头往里看了看,神色变得揶揄,说:“怎么,下手太狠,把人玩坏了?”
盛见微瞥他一眼,眼神又回到了屋内,说:“他说心口疼,疼得直哭,所以我才请大夫来瞧瞧。”
“哦这样啊,”徐文簇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失望,也往里看了一眼,说,“去瞧瞧吧,怎么了这是?”
盛见微看那大夫已经站了起身,就走了过去,看床上的人还是满面痛苦之色,问道:“他怎么回事?”
大夫叹了口气,说:“他说以往并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我替他看了看,也没弄明白是因为什么,怎么会突然心口剧痛?年纪轻轻的,不该有什么不得了的病才是。”
盛见微一听他说瞧不出来病因,顿时有些不悦,说:“那有什么办法让他不疼了?”
大夫俯下身子写药方,说:“这样吧,先抓点药来喝,瞧瞧能不能有所缓解。”
盛见微又往床上看了一眼,走过去坐在床边,看他脸色越发难看,抓住了他的手,说:“还是很疼吗?”
花照水的眼泪根本止不住,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幅度很小地点点头。盛见微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那先让大夫给你开点药——还想睡一会儿吗?”
花照水的脸颊贴在他的手心,眼泪往鬓角滑,又是汗又是眼泪,头发湿漉漉的,气息都很微弱:“少爷……我疼。”
盛见微明显有些烦躁,伸手拍了拍他,看向门口的下人,说:“别傻站着,拿了药方去抓药,赶紧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