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临,男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硬硬的木板床无铺也无盖。
男子穿着红衣,在黑暗中静静蜷着。
屋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男子的双眼在黑夜中闪着雪亮的光,如兽一般。
他动了一下身子,改为平躺,过了一会儿,静谧的房屋中忽然响起抓绕声,又缓又慢,又深又重,像是困兽挣扎。
黑夜漫长,那抓绕声响了许久才停歇下来。
男子又蜷成了一团。
天光快要破晓时,男子睁开了眼睛。
屋中仍然暗沉,男子觉察出手指尖的疼痛,举起手看了看,指甲尖端甲床连着肉一片破损血污。
他放下手,坐了起来。
淮安城的一条大街上,红衣男子坐在一家酒肆中靠窗的位置,一边吃着卤肉面,一边喝着酒。
他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来去的人群,还有在路两旁吆喝的小摊贩。
一个年轻的青衫男子走到了一个卖画的小摊跟前,挑挑拣拣,拣出了一张青赤白莲图,他与小贩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挑捡了几张一并付了钱。
红衣男子看着那青衫男子走远,嘴角勾了起来,他又饮尽一杯酒,喟叹了一声,喃喃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哈哈!兄台又不是和尚,谈何佛祖,莫非,兄台有出家的打算?”坐在红衣男子前面一桌的一个深衣汉子忽然回头笑道。
红衣男子抬眸望了过去。
深衣汉子眼里惊讶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走到红衣男子对面坐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红衣男子,笑道:“这位小兄弟,你看起来不像这里的人呢。”
“是么,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淮安城的人身上有特殊标记?”男子看了大汉一眼,说道。
那一眼明明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可是大汉就像是被羽毛拂了一下心尖,他堆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在这淮安城待了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像小兄弟这般标志的人儿。”
红衣男子不说话,看着大汉,眼里浮出一丝似笑非笑来。
大汉看了一眼红衣男子的手,关切道:“小兄弟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怎么搞得手上都是伤?”说着他伸手想去抓红衣男子放在桌上的手。
红衣男子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让大汉抓了个空。
他喝了一口酒,眼睛被喉咙中的辛辣之气一冲,水光更甚,他看着大汉,手撑住下巴道:“是遇到难处了。”
“说来听听,说不定大哥可以帮你。”大汉热心道。
红衣男子一笑,又端起了酒杯,眼睛看向大汉。
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端的是风情万种。
大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晚上经常失眠……苦恼的很。”红衣男子道。
“失眠?那好办呀,小兄弟大概是白日里不累,累了就不会失眠了。”
“我经常夜里睡不着,辗转反侧,即使睡着了,也睡不了一两个时辰,天还没亮,我就又醒了……”红衣男子喃喃道,眉间一抹愁绪。
“失眠症,我可以治的。”大汉道。
“哦?”红衣男子看向大汉,“你能治失眠症?你是大夫吗?看起来不像呢。”
“失眠症何须要大夫,我就可以治。”
“如何治?”
大汉往前倾了倾,放低声音道:“我可以陪小兄弟做些体力活,小兄弟累了释放后,一会儿就可以睡着了,舒服的很。”
“哦?究竟是什么体力活,还有这般好处?”
“小兄弟在哪落脚?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红衣男子眼波流转,一抹笑浮上嘴角,“我啊,就在城郊小田村附近。”
下午时分,深衣大汉拎着两坛酒和一只烧鸡跟着红衣男子到了他的郊外小院。
一进院子,大汉就愣了一下。
院墙破损,野地上狼藉一片,残枝败叶,还有碾碎的野花。
院中一架破旧竹床,周围散落着几张染了血迹的纸,上面还有画。
大汉诧异道:“你就住这?”
红衣男子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上,“是啊。”
大汉走了几步,捡起脚边的画看了看,问道:“为何,为何用血作画?”
红衣男子绕着胸前一缕头发,目光苍凉道:“情之一字最难落墨,须以血来和。”
大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将酒和鸡放到了竹床上,然后走进了屋。
屋里竟然连一盏灯都没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光秃秃的床就是全部家具。
“你的家怎么什么都没有?”大汉诧异道。
“你想要有什么呢?”红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了门上,低垂着眼问道。
此刻,他背着光,眼下乌青,脸上苍白,大汉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以前听过的那些鬼怪故事,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他走出屋子,左顾右盼,“你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红衣男子仰头靠在门上,“我的父母死了,我一个人,不在这里,又能到哪里?”
大汉的眼睛落到了他纤若杨柳的细腰上,“唔,一个人也好,挺自在。”
大汉招呼着红衣男子坐到竹床上,“来吧,我们先把肚子解决了再办事,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两人坐到了竹床上,一边喝酒一边吃鸡,鸡骨头随意扔进旁边的野地里。
红衣男子啃着鸡腿,“你经常用你说的那个法子帮助别人治疗失眠症吗?”
“倒也不是经常。”大汉笑道。
“那,效果好吗?”
“初时有些疼痛,后来识得滋味了,就缠着不让我走了~”大汉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吃饱喝足,大汉站了起来,他一把拉起红衣男子,连拖带拽的将他拉进屋中,又迫不及待的将他扑倒在床。
红衣男子的背磕到坚硬的木板,随即身上一沉,男子压了上来,双手在红衣男子身侧摸索,混着酒气和难闻气味的嘴也凑了过来。
红衣男子眼珠有些震颤,随即深深皱起了眉。
“起开。”他忽然淡声道。
大汉哪里听得进去,他用力揉着红衣男子的腰,嘴刚碰到男子的颈侧时,忽然脖后一阵剧痛。
“啊啊啊啊啊!”大汉痛叫起来,震惊的发现红衣男子冷着双眸子,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后脖子。
脖子上的手如同铁钳,大汉刚挣扎了两下,那只手就一下子收紧,紧到大汉瞬间失声,脖子上的骨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嗬嗬——”大汉的嘴里发出惊恐的气流,一张脸被掐成了猪肝色。
红衣男子掐着他的脖子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汉也被他提着坐起。
红衣男子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大汉的胸膛,在他胸口轻轻一拍,大汉就不能动了。
红衣男子慢慢放开了大汉的脖子,脸憋成紫红色的大汉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好汉!好汉饶了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母,下——”话还没说完,大汉的声音嘎然而止,他被红衣男人点了哑穴。
大汉不能言不能动,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面无表情的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刀尖挨着男子胸口慢慢下滑。
男子仿佛被一条毒蛇的信子从上到下的舔过,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头发几乎要竖起来。
红衣男子割开了他的衣服和裤子。
他用刀尖挑了挑那团丑陋绵软之物,眼睛慢慢向上望着大汉,“你是准备用它治我的失眠么?”
大汉浑身剧烈震颤,眼睛紧紧盯着腿间,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团黄水一下子从身下浸散出来,淅淅沥沥的从木板缝隙落到床下。
红衣男子凉凉看着他,眼里露出讥讽。
“你瞅着好看的男人,就想上前占便宜,你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红衣男子的刀尖绕着那团绵软之物,眼里露出无比的嫌弃,“真丑陋。”
他又看了看惊骇欲绝的大汉,随意又闲适道:“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你既如此害怕,为何来动这份心思呢?人若离于欲,何忧又何怖呢。”
红衣男子的话又轻又软,大汉却听得毛骨悚然,他感觉到腿间的刀尖慢慢逼近皮肤,大汉喉咙里的呜咽都抖了起来。
“唔!!!!!!!”一声凄厉的呜咽在喉咙里响起,随即响起牙齿剧烈磕碰的声音。
红衣男子站了起来,将血污的匕首在大汉身上正反擦了擦,然后收进了靴子里。
大汉全身痉挛,面如金纸,腿间的鲜血浸染扩散,慢慢滴下床板,不一会儿他的头一歪,倒了下去。红衣男子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子,背负着手走了出去。
第4章 鹿河谷
不过几日的功夫,淮安城的杏花就开了,满城粉白,如在画中。
红衣男子依旧日日在酒肆中喝酒。
这日,他望着窗外三三两两走过的一群黑衣人,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黄昏十分,城郊杏林花海中一棵高大的杏树上躺着一个红衣男子。
他闭着目,身上落了一层杏花。
夕阳从枝叶花缝中倾撒下来,照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脆弱的美。他眼皮下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在阳光下,甚至呈现一种微微的红色,好像一件脆弱的瓷器,经不得大力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