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九泓拎住他衣领:“你他娘说什么?再说一遍!”
薛谈梗着脖子:“就是你们干的,那个姓朝的干的!他杀过人了,再来一次有什么难的,这又不是黑风寨的地盘,人家也不可能下着雨大白天的玩这个,除了他姓朝的,谁还会干这种事!”
“杀人?”
厚九泓嗤了一声,下巴微抬,指了指朝慕云:“就他这身板,杀人?”
众人:……
也是,病病歪歪,瘦的都快脱相了,就差扶墙走路了,有杀人的力气?别还没碰到人,自己先挂了。
薛谈绷了脸:“还不许人装象了?行凶杀人,总得掩盖下行迳,大家都觉得他弱,他可怜,不可能干得了这个事,他不就安全了?”
厚九泓啧一声,拍了拍他的脸:“你怎么就说不听呢?这病秧子刚才同我在一处,懂了么?”
薛谈呸一声:“你俩一伙的,你当然帮他了!莫不是他应了分赃予了你好处!”
朝慕云:“因何笃定我是凶手?”
“都说了一回也是干,两回也是来,”薛谈拿眼白看他,“再说你穷啊!穷途末路者,心一横有什么不敢干的?你看看你这样子,穿的哪个下人的好衣服,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吧!”
“若穷就是犯罪根由,现场好像有人比我更可疑——”
朝慕云看向自方才起就肃立薛谈身侧的樊正达:“你这友人,似乎也不是很富贵?衣料尚可,尺寸却偏大,绝非自己所有,从哪借的?”
樊正达讷讷,看了薛谈一眼:“我此次出门是为相看,友人愿意帮我怎么了……”
“不对吧?”朝慕云眸底湛黑,明亮到锐利,“你之身高较薛谈更长,他的衣服,你穿的上?”
厚九泓甩开薛谈,嗤笑:“矮瘦的还能穿高壮人的衣服,大不了挽一挽扎一扎,高壮的怎么穿矮瘦的衣服,就你俩这身量,你换换看,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薛谈怒:“我不能帮他借么!”
厚九泓嘲讽:“那你这朋友当的可不地道,帮人借衣服,为了相看,既有门路,怎么不弄套合身的?只想往偏贵上档次显身价上靠吧,他身上这件只是看着厚重了点,有点贵,却也不是京城最近流行的款,明显是随便拿的——要么你待友敷衍,要么你自己平时也不穿,穿不着,不懂行情,也没机会懂,那你肯定也不是多富喽,穷就杀人,也少不了你的份!”
他一边说话,一边似有似无的侧了两步,悬在他腰间的鎏金九转镂雕香球轻轻晃动,极为乍眼,好像在说,这才是京城最近流行的,你们懂个屁!
薛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怼,樊正达却突然脸涨红:“劝汝莫欺少年穷!一时穷困,并不代表一辈子穷困!”
厚九泓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大声说话,小指挖了挖耳朵:“哦?所以你现在是少年人?我怎么听说,你早两年就及冠了?”
“你——”
樊正达气急:“又不是我一个人穷,为什么紧盯着我不放!”
“不是你过来盯我们了?”厚九泓笑出一口白牙,神态微妙,“我看你虽然穷,心倒挺大,挺会交富贵朋友嘛。”
这话透满了嘲讽,不知樊正达是没听出来,还是理解错了,看了薛谈一眼,理直气壮:“交朋友走心,又不是因为富贵,要是谁有钱就跟谁玩,我何至于立世如此!”
朝慕云觉得‘有人呼救’这种事,发生的太巧了点,足够挑动人神经,比如除这对友人外,武僧嘉善,和为亡妻点灯的奇永年都来了。
嘉善还能理解,他是寺里武僧,对威胁安全的事件很敏感,奇永年又为了什么?
他便直接问了:“阁下好似说过,与死者母女并不相识,为何这般关心?”
奇永年清冷:“被困此处,无事可做,总要打发时间。”
朝慕云眸底墨色深寂:“所以你甘心由薛谈引领闹事?”
奇永年眼睑动了下,没说话。
朝慕云感觉这个机会可以一用,许能因此知道更多:“方才的动静,几位都听到了?”
来者四人,齐齐点头。
那就只有他和厚九泓没听到……谁做的?是有人自导自演,还是有人添油加醋,试图搅浑水,加速破案?官差?大理寺少卿巩直?
朝慕云在现场看不到别人,便道:“大家稍安勿躁,如若别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岂不得不偿失?”
薛谈愣住,而后突然转身,跑回自己院子。
回去翻了翻东西,立刻起了一身冷汗:“我的东西丢了!”
因距离并不远,大家也过来的很快,厚九泓看热闹不嫌事大:“哟,丢东西了?丢了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薛谈再次回头,盯着朝慕云,眼神阴戾,“是不是你偷了!故意来这一手,就为拿我的东西是么!我早知道,你杀人不算,你还劫财!”
朝慕云自然没偷,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力气:“阁下这么紧张害怕,丢的莫非是——金子?”
所有人都知道,本案死者带来的金子,到现在还没找到。
薛谈呸了一声,眼神更凶:“你少胡乱攀咬,我丢的不是钱,是竹子做的小玩意儿!”
厚九泓一脸大惊小怪:“竹子做的小玩意儿有什么稀奇,丢就丢了,再买一个便是,这么急赤白脸的。”
朝慕云却因角度关系,看到了奇永年的手,他食指指腹内侧,有细长血痂,看起来有点深,颜色殷红,显是新伤:“阁下的手——”
“新纸总会有些锐利,”奇永年手攥拳,“同诸位不一样,在下就算要配合调查,自身公务也不能落下,任上之事,总还要做的。”
是了,奇永年是官,虽是小吏,却也和他们这些没官身的不一样。
丢了东西,薛谈反应很大,一直要拽朝慕云,厚九泓拦着,场面乱的一塌糊涂。
嘉善叹了口气:“阿弥陀佛——佛门清净地,不该有此喧哗,大理寺在此公干,不若将此事告知,请求帮忙。”
薛谈阴恻恻:“寺庙是你们和尚的,你们当然想息事宁人了!我告诉你,这回的凶手可不一般,他今日能偷我,明日就能偷你们,看你到时还能否站着说话不腰疼!”
樊正达站在友人一边,陪了句:“就是,无动于衷,撇得太开,也有坚守自盗嫌疑……”
嘉善双掌合十,叹了口气:“无有证据,全凭猜测,很难有结果。”
“既然认定偷盗者就是凶手,大家不如归拢视线,回到案子本身,”朝慕云视线滑过薛谈,话音缓缓,“杀人劫财总要有动机,这母女二人过来上香,可是同谁有仇怨?”
所有人视线立刻放到了樊正达身上。
母女二人来招提寺是为相看,相看的就是樊正达,事没成,人姑娘不干,樊正达这年纪已是等不起了,被人拒绝,这么不给面子,会不会心一横,就——
樊正达看出自己危险,脸色涨红,开口辩道:“要是别人瞧不上我,我便要杀人,那我活至今日,不知道杀多少个了!再说这对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吵架吵的那么厉害,母女成仇,没准是互相杀了对方也说不定!”
说完感觉自己回的点不是那么硬,又指向奇永年,冷笑一声:“还有这,不是刚好有个死了发妻的,正好能续弦?人还是官吏,不说身家不菲,至少不穷,没准那对母女起了心思,人却不想沾狗皮膏药……”
奇永年视线往周围滑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意味深长,唇角冷下来,话音缓慢:“说的这么笃定,你是瞧见我杀、人、了?我还说是那个做饭的小姑娘呢,和尚庙里住着个小姑娘,帮忙招呼客人,死者母女的饭,可都是她做的,吃食上下手的法子有多少,此事还需我提醒?”
薛谈也看不惯一直拦着他的厚九泓,眼底阴阴:“你又是谁,因何在这里,我们几个可都是上寺庙来进香,有因由有证据的,你呢,藏头露尾,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怕不是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不远处树上,金色面具下,夜无垢摇着扇子,笑唇漾出桃花:“看这一地鸡毛,多有趣。”
沐十:……
薛谈丢了东西,耐不住:“管你们怎么说,老子只要找到老子的东西!姓朝的,你说自己无辜,敢不敢让我搜一搜!”
朝慕云当然没偷东西,但也不会随便让人搜检:“你丢的,真的只是个竹子做的小物件?”他盯着薛谈的眼睛,“不要对我撒谎。”
薛谈眼皮颤动,目光森冷:“连这种小物件你都偷,我看你是活够了!”
嘴上说着肯定的话,但压制的不充分的厌恶情绪表达,紧张氛围,呼吸反应,战斗准备……
朝慕云看懂了,手掌一翻,铜板开始在指间转动。
薛谈猛的冲过来,拳头冲着朝慕云的脸。
“病秧子小心——”
厚九泓离的略远,没反应过来,大声提醒,却看到了让他非常震惊的一幕。
薛谈分明是猛的冲过去,气势汹汹,情绪激愤之下,这一拳必须要打实打足的,虽他可能不会武功,只是莽夫冲动,但以朝慕云的身体状况,断断承不住这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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