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外姓王世子,但岁南王也是先皇亲封的亲王,比朝内宰相还要尊贵,就算是祝知折见了他父亲,也得行半个长辈礼,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故而依照龛朝礼制,仇夜雪无需行跪礼。
他只抬手垂首俯身,低着眉眼冲高位上被帝王冠冕遮了脸的皇帝恭声道:“岁南世子仇夜雪代父及岁南百姓问陛下安。”
龛朝皇帝比他父亲还要小几岁,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上头传来:“好!不必多礼,平身吧。”
他笑道:“你幼时朕还抱过你呢。”
仇夜雪挺直腰杆,即便他是亲王世子,也不能直面圣容,故而他始终低垂着脑袋。
就听龛朝皇帝又道:“你身子骨不好,快些坐下吧。”
仇夜雪又行一个简礼:“多谢陛下。”
有宫婢上前领他落座,坐下后,仇夜雪才发现自己左手边,也就等于再靠近龛朝皇帝的位置还空着两个。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大概晓得了是哪两位没来。
太子祝知折和大皇子。
此番宫宴上能来的,除了内阁丞相,便是六部尚书和京中一品诸侯。
至于皇后娘娘,龛朝民风虽然开放,但宫宴对男女大防极其讲究,皇后娘娘是断不可能出席的。
故而人并不多,也无人敢来和仇夜雪搭话。
岁南王在龛朝实在过于特殊,岁南十三州都是岁南王的辖地,他掌握着龛朝最强大的兵力,任谁都会觉着岁南王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谁都想同仇夜雪交好,却也没有人敢与他交好。
仇夜雪也乐得清闲。
他不像他人那般跪坐得标准,坐下后没多久,就直接屈起了一条腿,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头,显得懒散又肆意。
有宫婢要给他倒酒,被仇夜雪挡了挡,没怎么压着的嗓音还带着点病后的微沙,显得轻佻又暧昧:“姑娘生得一双好手,站着儿让我瞧瞧就行了,酒壶太凉,别冰着。”
宫里能服侍宫宴的宫婢,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自小就在闺中仔细教着养着的,哪被男子这般调戏过,还是个这般俊美的人儿。
那宫婢直接当场就红了耳朵。
罪魁祸首却不以为意,给自己斟了酒。
正巧这时殿外又响起了宦官尖细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仇夜雪稍顿,放下了酒壶,执起了面前精致小巧的银酒杯。
就见着绯红蟒袍的祝知折背着手,闲庭信步得跟逛花园儿似的走了进来。
祝知折本就长了张充满侵略性的脸,那样色彩的衣袍衬得他更为危险,仿佛五彩斑斓的毒蛇,獠牙都带着毒液。
他冲龛朝皇帝草草行了个礼,怎么看都像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让礼部尚书看得牙痒痒:“父皇。”
可偏偏龛朝皇帝不在意,反而在他沙哑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中皱了眉:“你身体不适?”
祝知折缓缓勾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打从他进来时就注意到了的人儿。
仇夜雪眼皮子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祝知折说:“偶感风寒。”
龛朝皇帝奇道:“昔日远山那般险恶的瘟疫都没叫你有半点不适,你这是干了何事,怎的忽染风寒?”
祝知折笑得更深:“哦,这个啊。”
他偏头彻底看向仇夜雪:“怪我,世子明明劝过了,我却偏偏不听。也是我托大了,还是被世子传染了。”
仇夜雪:“。”
他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用力,跟着扬起了个笑,心里却已经把祝知折剜了千百遍。
尤其是在听见殿内有细微的议论声,坐在他身侧不远的一个皇室宗亲显然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一时没压住声音,叫仇夜雪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句——
“这得是干了什么才能传染到啊?”
仇夜雪头一回感觉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祝知折为何会「病」,起源于他的药。
可他着实没想到这位太子竟是这般……
仇夜雪轻轻磨了一下自己的后牙,又见祝知折好似和他很熟稔一般走过来,抽走了他手里的酒杯,用低哑的嗓音带着笑,语气满是关怀:“大病初愈就敢喝酒?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祝知折话把话说得暧丨昧至极,偏偏盯着他的那双眼深不见底,甚至还带着残忍无情的兴味,就好似逗弄猎物的野兽,让仇夜雪心头的火倏地就烧了起来。
他一字一顿道:“我可是会心疼的,阿仇。”
作者有话说:
一对啥也没干就已经开始被人误会了的cp哈哈哈;
依旧是防杠补充:龛朝没有立嫡立贤立长一说,关于太子是怎么立的后续会解释。以及这是个架空中武世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三只猫猫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
仇夜雪同祝知折并未交好到可以这般称呼的地步。
但祝知折是太子,仇夜雪再怎么如何都不能在这宴会上驳了他的面子。
再者……
在祝知折用那般语气念着那样亲昵的称呼时,殿内的气氛就变了。
有人震惊于他们二人的关系,亦有人为此感到忌惮。
殿内各人心思千转百回,无论能不能听见他们谈话,反正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们这儿。
仇夜雪未曾露怯,也并未因此羞恼,只是微微倾身,另一只手撑在了面前的矮几上,凑得离冲他弯腰的祝知折近了些。
他身上那淡淡的味道又被祝知折敏锐地捕捉到,仇夜雪比起先前来看要有了些血色的薄唇勾起,一双桃花眼抬着眼皮看人时,总分外充满攻击性:“殿下可真是冤枉人。”
病愈后,仇夜雪的嗓子也不哑了,清亮的声线透彻空灵:“这酒,我明明是为殿下斟的。”
龛朝民风开放,无论各地,素来都有男风。
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表态。
祝知折要玩这一手,他便陪他。
左右世人皆知岁南世子嚣张跋扈,是个好丨色的浪荡子,他自个儿也没打算娶妻生子,并不在意这一遭后又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可…祝知折是太子。
他日后是要称帝的。
祝知折这手玩得……当真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仇夜雪心头冷笑,面上勾着的笑却愈发绮丽。
祝知折轻捻着手里小巧的酒杯,瞧着他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眸,同样跟着笑:“阿仇待我可真好。”
语落,他就直接就着仇夜雪的杯子将里头上好的佳酿一饮而尽:“喝了阿仇这杯酒,我觉着身体都好了不少。”
他边说边运转内力,将被他故意留在体内的药力散去了点,于是嗓音听上去没那么沉了,连那勾人的鼻音也跟着没了。
他说话没压着声,这边离帝位不远,龛朝皇帝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龛朝皇帝甚至还极为惊奇地感叹了句:“一杯酒竟能有如此奇效?”
仇夜雪还没来得及揣摩圣心,去想皇上这是何意,就听祝知折悠悠接口:“这是自然。父皇你也不瞧瞧,这可是阿仇亲自给我倒的酒。”
殿内众人在他这话里思忖更甚,祝知折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他将酒杯重新搁在了仇夜雪跟前,随后挺直腰杆,垂眼睨了仇夜雪一眼,墨色的眸子荡着恼人的笑意与促狭。
仇夜雪却并不惧他,反而是回了个笑。
别的不说,这酒他本来就没打算喝。
祝知折这一遭,倒是误打误撞地帮了他一把。
就是这张脸瞧着气人得很,让人不住地想给他一爪子。
待这位太子落座后,宫宴上的歌舞也开始。
仇夜雪同祝知折之间隔了个位置,是那位还未来的大皇子的。
仇夜雪对此人颇有兴趣,一直想要结识一番,但看这情况…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仇夜雪重新倒了杯茶,就听得某位闲不住的太子懒懒开口:“阿仇真乖。”
他一顿,偏头扫他,因动作过大,右耳上坠着的银牌同穗子一道摇晃。仇夜雪入戏极快,笑得温柔,却只有祝知折能够感觉到这是把剔骨刀:“毕竟总不能叫殿下心疼啊。”
祝知折坐得比他更随意,他整个人都算是半倚着矮几,用手撑着脑袋瞧他的。
听得他这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眼里趣味更浓,但也不再多语。
这场宫宴仇夜雪几乎是在祝知折赤丨裸丨裸的目光下过完的。
中途龛朝皇帝还提了嘴他那宅邸落匾的事,问他想题何字。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肚子里理应是没有墨水,也不晓得该如何才好,甚至最好再闹点难登大雅之堂的笑话出来的。
仇夜雪自我诋毁的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被祝知折横插一脚:“父皇,你日理万机,这些事不如交由我来做好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仇夜雪:“我书法尚可。”
仇夜雪:“……”
落匾不都是礼部的事么,和他书法如何有何关系?
龛朝皇帝显然也是意外:“哦?老二,你要亲自提笔?”
祝知折:“我同阿仇一见如故,想来我喜欢的阿仇也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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