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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契 完结+番外 (小葵咕)


  “蓝儿又救了我一命。”他把香球递到蓝祈面前,琉璃般的凤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回头补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蓝祈像是被他这毫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抓起香球远远丢开,伸臂抱住了他的后腰。
  “乖,不哭。”夜雪焕右肩撕裂,右臂几乎抬不起来,却依然用左臂拥住蓝祈的后背,安慰一般吻着他的额角,“小伤而已,不碍事。”
  蓝祈颤抖得厉害,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也不敢看他的伤口,眼泪止都止不住。
  魏俨赶了过来,刚想询问,就见夜雪焕轻飘飘地抛了个眼神,立刻就心领神会地闭了嘴。也是因为太过识趣,想给他二人多留点空间,没想到却反而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童玄拿了刺客回来,喊来两个玄蜂侍卫将人制住,押到夜雪焕面前。夜雪焕看清刺客的面目,眼神骤冷,伸手把蓝祈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
  “真不愧是你三殿下。”刺客低低笑道,“可真难死啊。”
  听到这个声音,蓝祈猛地一僵;就连夜雪焕也按不住他,让他转过了头,看着那张满是讥笑的脸,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出来:“齐、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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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焕:包办婚姻好,童养媳真香!


第40章 郁血
  对于齐晏青而言,世界崩毁在五岁那年。
  父亲是朝廷要员,母亲是富商千金,锦衣玉食、众星捧月,本该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日子。
  ——直到那一年,母亲病逝。
  齐夫人张氏孝期未满,新妇就匆匆进门。齐晏青看着被花轿抬进家门的小姨,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终于明白了为何母亲病中一直死气沉沉、郁郁寡欢,只是染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却从此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可憎,谦逊有礼的父亲却与妻妹私通苟合,温婉柔弱的小姨却与姐夫珠胎暗结,外祖父母为了女儿的声誉,忙不迭地把人送进了齐家,而齐家的族老为了掩盖丑闻,也选择了继续与张家结亲。一场喜事办得风风光光,所有人都刻意地遗忘了尸骨未寒的大张氏,遗忘了这本该是多么不义不悌、不伦不洁之事。
  小张氏在绿意盎然的四月里生下了一个女儿,但大抵是心中有愧,又或者是想更彻底地成为齐家主母,她待齐晏青更胜亲子,嘘寒问暖,有求必应。齐晏青对她的刻意讨好极为反感,却也在无形之中被骄纵出了暴躁易怒的脾性,戾气日重,对她也越发不假辞色。小张氏委曲求全,一味好言软语、笑脸相迎;齐晟光看不下去,斥他不敬继母,他却反而把齐晟光骂了一通,说他“读圣贤之书,行禽兽之事”,还把自己已故的生母搬了出来。小张氏反正只会哭,齐晟光被戳到痛处,居然也垂泪悔过,信誓旦旦说是酒后失态,小张氏柔弱温驯,不敢抵抗,这才酿成大错。
  齐晏青可以相信父亲酒后失态,却不相信继母柔弱温驯,否则如何生得出齐晏蓝这样目中无人、软硬不吃的儿子来。
  他与齐晏蓝注定了水火不容,绿罗终究会嫁作人妇,而齐晏蓝却会直接威胁到他在齐家的地位,可笑全家人都天真地、竭力地想要培养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齐晏蓝洗三那日他才不得不去观礼,齐晟光要他抱一抱弟弟,可他从第一眼就讨厌透了这个弟弟,那双杏仁般的大眼里几乎没有眼白,只有一对漆黑的眼珠子,幽幽地盯着他看;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却仿佛是在蔑视着他,狠狠地刺到了他心里。
  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把这个祸害摔到地上的冲动,而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又无数次后悔没有在那次唯一的接触时把齐晏蓝摔死了事。
  齐晏蓝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笑,哪怕对着父母也是死人一样的冷漠,只与绿罗亲近些。可他却偏偏生了一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头脑,一岁不到就能开口说话,两岁开始读书习字,到五岁时已经通读四书五经,不仅能记其文,更能晓其义,当之无愧的天才,在整个江东名噪一时。尤其是当朝太傅大人钦点了他去太学府做学生之后,整个江东似乎都在以他为荣,上门结交、甚至结亲之人络绎不绝,早已捷足先登的迦禹侯简直合不拢嘴,甚至很多官宦人家办喜事时,还要请他去喜床上坐一坐,希望能沾一沾这个神童的才气。
  齐晏蓝对此不屑且不喜,但也无法拒绝。他过于早慧,似乎生来就缺失了孩童的天真纯稚,性子冷淡至极,眼中只有自己,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就好像谁也不配与他站在一起,包括他自己的生母。然而就是这样傲慢讨厌的性子,落到旁人眼中也成了只属于天才的、不容侵犯的尊严和气魄。
  世人多盲目,被他的优秀蒙蔽了双眼,看不到那些性格上的缺陷。从这个角度而言,齐晏蓝或许也不是天生如此,而是被那些毫无所谓的吹捧惯出了一身臭毛病。
  ——就如同齐晏青自己,所有人都觉得他和他的生母可怜,于是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认为自己可怜,开始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开始变得扭曲和愤世嫉俗。
  齐晏青自知有这个弟弟在前,自己在仕途绝无出路,硬生生地弃文从武。但他起步太晚,唯有加倍努力,每日都折腾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齐晟光明显不看好他习武,却偏偏做出一副全力支持的样子,给他请最好的教习,每日都鼓励他只要尽力就好;可在他看来,那不是什么拳拳父爱,而是对他的轻视和不尊重,是对母亲的心虚和愧疚。
  小张氏对他越发关怀备至,甚至比对齐晏蓝还要殷勤,两人起矛盾时次次都会偏袒他;可在他看来却不过都是伪善的怜悯,是自以为是的施舍,是变相的耀武扬威,就好像齐家日后必定是齐晏蓝的囊中之物,会在他的带领之下飞黄腾达,而齐晏青这个长子反而要沦落为寄人篱下、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这两人对他越好,他心里就只有越恨,越觉得他们当年对不起母亲,不过是在赎罪和偿债。所以齐家获罪之时,他虽然痛恨楚后,却又隐隐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快意;若这个家终究要落到小张氏和齐晏蓝手上,倒不如索性毁了。
  也不知该说齐晏蓝是幸还是不幸,虽然免于黥刑,但刚出东海郡就持续高烧,不到三天就断了气,什么苦都还没来得及受。他死的那日,齐家所有人都痛哭失声;齐晏青也在流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他终于从这个弟弟的阴影里解脱了,从此再不用看他那仿佛生来就带着蔑视的眼神,不用看他光芒万丈地站在人群里,不用欺骗自己不羡慕、不卑微。
  什么天才、神童,头脑再好,也不过只是个六岁的幼童,脆弱得经不起半点风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流放途中陆续传来消息,小张氏悬梁自尽,楚后以身边差个婢女为名,把绿罗要了去。所有人都自以为知道她真正的用意,绿罗与她的三皇子同岁,过不得几年就是知人事的年纪;再是罪臣之女,到底也算娇生惯养,与一般的粗末使女不可同日而语。
  家中族老本不喜绿罗是苟合所出,当时却突然对她寄托了希望,幻想着若她能得三皇子喜爱,说不定齐家还有望获赦,差点没把齐晏青笑死。而事实也证明绿罗并没有这个本事,楚后薨后,三皇子远赴西北,绿罗则被留在了楚后的灵宫,从此再无交集;许多异想天开的族老们直到死在南荒的矿上,也没等来他们想要的好消息。
  齐晏青在南荒苦苦挣扎了七年,才终于等来了平反获赦的圣旨,然而齐家很多人都没能等到云开月明的这一天。他带着一个七零八落的齐家回到了东海郡,转头就投靠了为齐家平反的右相。每一个幸存下来的齐家人都愤恨而不甘,要他为齐家讨回公道;屈打成招的楚后,公报私仇的南宫皇后,她们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背后的楚家和南宫家,全都是迫害齐家的凶手,全都要付出代价。不肯重回齐家的绿罗也被安上了叛徒的名头,彻底从族谱上除了名。
  哪怕不复光鲜,齐家最终还是回到了齐晏青手里。族老们的口风也都倒向了他这一边,把他生母的牌位恭恭敬敬地供在主母的位置上,而小张氏则连祠堂都进不了。多么讽刺,多么世态炎凉,让他觉得又痛又快。他不能说这些族老有错,毕竟都是些老弱病残,除了他之外无所依托,但这些嘴脸实在恶心非常。他开始有些理解齐晏蓝当年为何如此冷淡,因此而生出了些扭曲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变态的成就感;当年这些族老们在齐晏蓝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满以为能跟着他鸡犬升天,结果齐晏蓝一死了之,于是他们不得不向当年看不上的大少爷低头。
  齐晏青知道刘家的图谋,但于他而言,这天下姓甚名谁根本无所谓。他只想要楚家和南宫家惨淡收场、三皇子和四皇子身死魂消,所以他成了右相的心腹,甘愿做一条忠犬,欣然参与了这场南巡的大阴谋;只要能把三皇子送下地狱,就算赔上自己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场阴谋却尽数毁在了三皇子的一个小男宠手上——或者说,是毁在了那个名叫玉无霜的女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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