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看着他被拖走,回头淡淡对皇后说,“娘娘,您和我父皇为了太子殿下真是好深的谋算,可惜,东宫已殁,这皇帝换谁当呢?”
“你竟然……”皇后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容王竟然胆敢动了太子。活生生的,竟是又一场玄武门之变。她看向了容王手里的刀,终于知道,那刀底下,是谁的血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哀嚎出声。
“母后,天塌了。”
容王笑着说。
容王走后,文昌偏殿的门再一次关住了,关住了所有绝望的嘶嚎声。而这一次,是永久的关住,终魏武帝一朝,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魏武帝是大魏历史上最负盛名的皇帝,虽然他得位不正,刚刚登基的时候大肆清除异己,大魏的世家门阀十有九丧,然而也正是这样的雷霆手段,消灭了世家大族的权力垄断,皇权重新集中到了这位年轻的皇帝手中,此后革除沉疴,重用寒门,礼贤下士,开疆辟土,把大魏带入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段时期。
然而这位帝王一生都不曾立后,野史众说纷纭。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个黑心黑肝的皇帝和纨绔少爷的故事~~不要被开头吓到……受受不会有事的~
第3章 容王
谢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十来岁的孩子,冷眉冷眼的,看谁都像块冰,眼里藏着捂不化的翳云。
太子容宴也一样不喜欢他。
谢安以前跟在太子身边,容宴打小欺负这个哥哥欺负惯了,两个人在御湖边起了一次口角,容宴张口闭口辱骂他的亲娘是个不要脸的货色,三皇子还了手,被容宴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湖水里,他又不会水,挣扎了几番,最后是被人按着头灌了水的,容宴只是淡淡看着,眼见人就要断气,才下令把人捞上来,鎏金的鹿皮绒靴踩在他的手上来来回回的碾,几根手指都被靴底尖利的棱角割的鲜血淋漓。
容宴说,宫里的皇子里头,再没有比他更加下贱的了。那一瞬间三皇子盯着容宴的眼睛,里头像是藏着一只就要扑出来撕咬骨肉的凶兽。
容宴对他这个哥哥的不喜谢安能猜度一两分,这位的生母赵氏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在废宫中生下了孩子,三皇子在那废宫中能平安长到四岁,凭的全是他生母赵氏身边几个良善的女使和太监守口如瓶。赵氏在废宫中藏了儿子这么久,实是怕皇后娘娘迫害。
皇后当时膝下几年无出,最见不得后宫中谁能生出孩子来,便是有怀了的,也都被悄悄派人处理了。圣上娶皇后娘娘之前有过两个皇子,均为先皇后所出,一个两岁夭折,一个虽有贤名,却打小体弱多病,难堪大业,皇后自然不放在眼里。后来皇后生了龙种,到容宴三岁被立为了太子的那一年,她才放松了后宫里不见刀光,却处处是血光的管制。就是在这个时候,消息一点一点的走漏出去。
先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据说圣上去了废宫见到他的三皇子的时候,这个四岁的的孩子头发已经生到了脚踝。
圣上勃然大怒,私藏龙种是死罪,兼之本就不喜赵氏平淡乏味的长相,同赵氏有那一夜颠鸾倒凤也是吃了酒,错把东施当美人。看着赵氏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直接把人掐死在了床上。
而曾经帮着赵氏隐瞒过的那几名女使太监,无一不被杖毙。一朝天子,到最后也没有看清楚枕边皇后的真面目。
三皇子被接出了宫后才被皇后知道,不过她的孩子已经是太子了,她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脏了自己的手,一个下贱胚子生的杂种,就多留着他几天。
三皇子的身世是瞒不住的,要上皇家玉牒,必须给众臣一个说法,虽然圣上含糊其辞,但是渐渐的,还是有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出来。圣上是个好面子的,给三皇子赐名容亁后,便再没有多看一眼,让嬷嬷抱回景和宫抚养。之后多年甚至是把这帐算到了自己的三皇子头上,甚少给他青眼,能避则避。
容宴自幼皇后教养着,自然从皇后那耳濡目染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在他的认知中,他这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就是个下贱胚子,污了皇室的血脉。
谢安少不更事的时候也跟着容宴欺负过他几回,不过都是些不伤及性命的玩笑,然而御湖边那次,谢安才发现,太子就是太子,不论平日里多亲近,到底是储君,日后是皇帝,大魏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便是同胞的哥哥都能下这样的毒手,他这个小舅舅……若是行将差错,是不是也能六亲不认?
一时间,谢安竟是对容宴生了几分畏惧之感,反而对容亁颇多几分唇亡齿寒之意。
数九寒天,三皇子入了冰湖,谢安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身子骨本就不是太好的三皇子竟是一病不起,连日来发着高烧,身边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嬷嬷照看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容宴还是皇后的缘故,偌大一个景和宫,竟是没有一个宫人敢唤了大夫给他看病。
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眼看就要烧没了。
皇后和容宴对谢安是好的,谢安不能说他们的不是,他虽然讨厌这少年冷冰冰的样子,到底不似太子,想要他性命。更何况三皇子真出了什么事,太子自然无虞,他这常在太子身边的,圣上怒起来,少不得要找他开杀戒。
谢宰辅年轻的时候开过医馆,谢安那时候虽是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少年,但是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惯了,也略略懂一些医理,又生怕被太子知道他偷偷帮了容乾,只能每日半夜的时候带些名贵的药来,爬墙翻到景和宫里,险险的吊着三皇子的一条小命。
景和宫里的老嬷嬷是个瞎眼的,听说是前几日才瞎的,被太子的人生生戳瞎的。
谢安那时候并不在太子身边,也不知道情况,只是眼下这情形,倒是庆幸老嬷嬷是个看不见的,免去了他的麻烦。
第4章 十日
容亁病的很厉害。
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像这样闭着眼睛,浑身都是冷汗,虚弱的样子,谢安却是头一次见。
似乎没了那层冷冰冰的皮,他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烛光忽明忽暗,打在半大少年苍白的脸上,柔和了刚硬的轮廓,原本俊美的脸,就显出几分可亲来。
容亁睫毛很长,比女孩子还长,密密匝匝的排成一片,唇色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淡,随了皇室的长相,同庆阳长公主年少的时候有七分相似。
他昏昏沉沉的,便是喂了药,也无法吞咽,谢安只能以口哺入。一开始,当真是没起别的心思的。
只是约莫到了后头,便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谢安年岁不大,却是权贵人家的孩子,并非不懂风月,舌尖碰到的一瞬间,一向厚脸皮的谢小公子,难得耳根红了些,恨恨的瞧了眼昏睡的人,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直到给少年脸上掐出了青紫的印。
他趴在床边上,歪着头盯着床上的人,又克制不住的扯了扯少年铺散在床上的乌黑的发丝,只觉得手里的发丝和缎子似的。他很小声嘟脓了两句。“可别死了,枉费我这几日辛苦。”
谁知道床上的人虽然昏迷着,却死死握住了谢安的手,脸颊在谢安手上蹭了蹭,嘶哑着声音吐出两个音节来“娘……”
声音绵软,又小声,拉着谢安的力道却大的很。谢安震了下,没挣脱他,反而由着他去了。
谢安也只比容亁小了两个月。
他忽然想到了床上这位的身世,竟是同他自己一般,幼年丧母,没有母亲的苦楚他最是知道的,谢家若不是他有个当皇后的姐姐,早就被后宅的女人生吞了。三皇子却是个无人依仗的。
谢安不免心更是软了些,只觉得这三皇子也不容易,最多……以后见了他,就少随着太子欺负他了。
整整十日,容亁才退了烧。
景和宫的老嬷嬷每次听到了响动,就知道是谢安来了,笑着喊他公子爷。虽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爷,但想必是个心善的。正是这公子爷把她从小看大的主子,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
容亁是在醒来后听老嬷嬷说,有个小少年,不辞辛苦,每每夜半翻墙来给他带些金贵药材,把脉看诊,彻夜守着,这才险险吊回了性命。
一个皇子,险些便因内帷之争命丧在了自己的寝宫,说出去是笑谈,然而皇室的人,谁都不会将之当作一个笑话。翻翻史书就知道,有多少龙子皇孙,死在内帷妇人,无根太监的手中。
人在四面楚歌的时候,总是格外珍惜雪中送碳的情谊,然而老嬷嬷瞎了眼睛,那小少年似乎又不愿透露身份,容亁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打听。每每回忆起来,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的时候,似是碰到过一双柔软而温热的唇。
浅淡的呼吸声,还有一身好闻的药香味。如同梦境一般。
后来谢安便再没欺负过容亁。
有时候容宴还会折腾,他不敢忤逆太子,索性一个人溜溜达达的眼不见心不烦。只是人躲远了,耳边还是能听到那处的声音。偶尔也会在容宴跟前旁敲侧击的探听两句,容宴只是斜着眼睛问他“你怎么这么关心那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