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皇上,就算是要死,也让臣留句遗言给殿下吧。”
惠明帝摆了摆手,示意锦衣卫先停下。
“你说。”
忽然惠明帝咳嗽起来,紧接着吐出一口血,柳文朝一愣,急忙问道:“皇上,你没事吧!”说着就要上前。
“都不许动,”这时一旁的应锌像变了个人似的,低低笑起来,声音像黑夜里的鬼魅。
他缓缓站起身,打开那扇密室的门,从里面推出一辆轮椅,轮椅转动的声音在这剑拔弩张里咯吱咯吱作响。
惠明帝和柳文朝同时望去,诧异一闪而过,那正是之前被打废了下半身的锦衣卫指挥使历尹。
应锌把他推到寝殿正中央,然后不顾众人的目光坐在了历尹已经废掉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说道:“你们一个一个自以为聪明绝顶,可以把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中,哈哈哈……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呢!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是心机深沉的首辅,现在都落在了一个名不经传小小的太监手里,你们说这可不可笑?”
二十几个锦衣卫也随着他的话放声大笑,历尹捏着应锌的下巴,紧盯着他艳红的唇,宠溺地说道:“不要和他们废话了,赶紧办正事吧!”
应锌从历尹腿上下来,从一旁的暗阁里取出玉玺和空白的圣旨,摆放到案上。随后把榻上的惠明帝扶起来,笑着说:“请吧!皇上。”
惠明帝不要他扶,打开他的手,道:“你这没有根的东西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应锌一听这话,忽然翻了脸,猛地掐住了惠明帝的脖子,眼神疯狂,那是他藏不住的恨意。
“我没有根,你以为我天生就是这样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惠明帝脖子以上憋得通红,他用那瘦如鸡爪子的手用力地掰着应锌的手,可是掰不开,他好恨,恨什么呢?是该恨自己识人不清,信任错付了人,还是该恨自己如今连一个断了根的太监都制服不了。
他渐渐地不再挣扎,垂下手,任凭应锌死死掐着他。
第66章 应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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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惠明帝开始翻白眼,坐在轮椅上的历尹制止了他:“应锌,快停手,你把他掐死了,后面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听见这话,被恨意淹没的应锌才回过点神来,他松开手,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留着你这蹲大佛还有用呢!”
应锌用蛮力把惠明帝拖到书案上,命令他在空白的圣旨上写废掉李承允的太子位,立李琛为太子。
惠明帝一听急急地吐出一口黑血来,柳文朝紧握拳头,对应锌说道:“我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但现在皇上他需要御医。”
应锌用手掩着唇,眼里的笑意很晃眼,娇声道:“别急啊!柳大人,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惠明帝说什么也不肯写,把脸瞥向一边。
应锌见状也不恼,他扭着腰身缓缓走到惠明帝身边,说:“你不写也没关系,你别忘了我是皇上你最信任的人,也是秉笔太监,还是你亲封的,只要我把你的死嫁祸给柳大人,再以救驾的名义把柳大人给杀了,随后我在自行写下圣旨便可。”
应锌上前一步,把空白圣旨推到惠明帝面前:“若是你能主动写的话,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反正李琛也是你的亲骨肉,立他为太子,对你也没什么损失,我还能帮你除掉柳文朝,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图什么?”站在一旁的柳文朝问道:“你们这样做图的是什么?”
“首辅大人,”应锌像女子那样矫揉造作地低笑起来:“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懂呢?也罢,是时候把真相告诉你们了,也好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应锌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很嫌弃似的丢在一边,从一旁的锦衣卫身上抽出一把刀,痴迷地抚摸着刀身:“你们还记得韦亦吧,也就是谢恩国的儿子谢屴,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谢屴,韦亦不过是我的奴才,想不到吧,哈……”
因谢恩国与哈鞑靼有书信来往被判满门抄斩,那一年谢屴刚好带着韦亦去无陀山拜师学艺,来执行任务的官员发现少了两个人后,怕被罢黜所以选择隐瞒不报,从别处拉了两具尸体充当人数,所以他们二人才躲过一劫。
应锌来请柳文朝去见惠明帝时,当时刘芳也在,柳文朝此时只想着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刘芳能察觉出不对劲。
柳文朝道:“所以你们又为什么入宫当了太监?”
应锌眼神陡然一厉,绣春刀直直指着柳文朝道:“我们得知消息已经是半年后了,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回谢家探个虚实,我们也不会被抓。”
当时来执行任务的那个官员得知这两人就是漏网之鱼后,就叫人把他们找个地方活埋了。
应锌不想死,他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拉他们出去活埋的那人,只求放他们一命,以后定当做牛做马回报,那人见钱眼开,就把他们放了。
应锌随意地挥舞着手中的绣春刀,像是醉了酒,刀尖几次都差点刺伤柳文朝的皮肤。一旁的人看着胆战心惊,生怕应锌一个不小心就把柳文朝给刺死了。
应锌继续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他说这话的时候,刀尖正好指到柳文朝的两腿间:“进宫做太监,哈~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做个太监顶多就是少点东西,可最起码还能活着。”
众人唏嘘。
柳文朝两指捏开绣春刀,不动声色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把刀甩来甩去的很危险。”
“都死到临头了,”应锌嘲讽道:“柳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不用问,柳文朝也知道应锌二人怎么避开太监总管的盘查混进宫的,无非就是暗中给点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打发个太监。
柳文朝道:“所以前任总管王德并非病死的,而是你杀了他。”
“不错,”应锌指了指自己:“入宫不到半年,他就来威胁我说要把我是谢屴这件事禀告皇上,除非我把俸禄交给他一半,于是我便乖乖听了他的话。可没过多久,他又不满足了,要我把所有的俸禄都上交给他,无奈我只好答应,可我怎么能够容忍一个太监这样欺负我呢,于是一个想法就在我脑中诞生了,只要他死了,我就解脱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了。”
“你知道王德他是怎么死的吗?”说到这,应锌眼神癫狂,脸上的表情一半兴奋一半诡异:“我给他下毒,这种毒就连太医也诊不出来,一个月后,他就不行了,我去看他,他虚弱地躺在榻上,榻上全是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因为血都被他吐完了,哈……我告诉他,是我给他下的毒,你们没有看到他得知真相后脸上的那个表情……”
应锌闭着眼睛,脸上表情愉悦,似乎在回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从榻上滚下来,像只狗一样爬到我脚边,祈求我给他解药,说只要我把解药给他,我就是他爹,他给我做我儿子,以后所有的俸禄都上交给我。”
应锌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王德,眼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动容:“后来,他见我并没有给他解药的意思,便换了一副嘴脸,他歇斯底里得哭喊着,说我会不得好死,只有我父亲这样的走狗才能生出我这种下贱之人,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应锌睁开眼睛,眼神有一丝哀伤:“我父亲是走狗,你们砍他头就好了呀,与我又何干,我当时也才十四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当初我进宫只是为了保住一条命而已,可王德为什么要逼我,我也不想的。”
谢屴曾经也是一位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少年啊……
“都怪他,”应锌忽然厉声起来:“若不是他,韦亦就不会死了。”
柳文朝抬眸看他:“韦亦不是刺杀皇上未遂,被锦衣卫杀死的?”
“不,”应锌情绪激动起来,他的手指在刀刃上划了一条口子,但是他感觉不到疼,任凭一滴一滴的血珠滴落下来:“他是为我而死的,大鹏展翅九万里,它又怎能瞧见地上的蝼蚁,而我们这些人就是地上的蝼蚁,无论我们受到怎样的苛责和谩骂,也不能吭一声,就算被人知道了我们的委屈,也不会有人替我们这种人出头。”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惠明帝说话了:“所以你和韦亦是商量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朕挡这一下,好让朕领你的恩,记你的情?”
应锌舔了舔指尖的血,唇上立马就变得猩红,就像此时的他看上去那么扎眼:“不错,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惠明帝痛苦地闭上了眼。
柳文朝看向他身后的历尹:“那你怎么又和他勾结在一起了?”
应锌往后走几步,推着轮椅到柳文朝面前:“我们是同病相怜啊,同样都是在泥潭里爬滚之人,不是人人都有柳明宵那样的好命,哥哥是当朝首辅,就连皇上都要给你三分颜面,你一句话,甚至都不用说底下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韦亦刺杀一事,同样是失职,历尹差点没了命,柳明宵依旧生龙活虎。
应锌走到惠明帝面前,微笑着,可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还有一件事,没有和你说,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就在你一个月前晕倒的时候,太医先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