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音色落入耳中,柳文朝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他从榻上坐起,笑道:“在想殿下是不是又给我告病假了。”
昨日李承允到底是没舍得把人欺负得太狠,若是真让柳文朝两三天下不来榻,柳文朝会恨死李承允吧。
李承允从一旁的案上起身来到榻前坐下,把柳文朝的手捏在手中,说道:“没有,你是不是在想我又不叫醒你,自己一个人去皇宫了。”
被猜中了心思的柳文朝没说话,望向李承允刚刚坐着的地方,问道:“你把折子搬到这里来处理了?”
“嗯,”李承允道:“有些急着处理的折子我就让慕宇搬过来了。”
柳文朝皱了皱眉头:“是我这几天懈怠了,作为内阁首辅……”
话没说完便被李承允用吻堵住了,分开时,李承允道:“我能够处理好,你不需要太劳累,你只需要歇息好便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可这是我应该做的,身在其位必尽其责。”
“唉!真是拗不过你。”李承允换了个话题,说:“清川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岳父大人?”
柳文朝一愣,坦然对上他的眼道:“你想好了怎么说服他老人家了?”
“那是自然,”李承允笑道:“该怎么讨好未来的岳父大人,我可是想了很久。”
柳文朝低笑两声:“那就这几日抽空回去吧!”
李承允一把抱住柳文朝,开心道:“真的?你没骗我?”
柳文朝回抱他,轻轻拍他的背:“你不是都让我戴上了太子妃婚嫁的头面了吗?”
李承允捏着他的耳垂,说道:“那不是我想给你的,我想给你的是这天下,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你回信说,同骋山河吗?我说到做到,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的皇后地位与我一般无二,所有人见你都要像见我一般的仪式行礼下跪。”
柳文朝错愕的答不上话,只得怔愣地看着他。
李承允用拇指摩擦着他的唇,柔声道:“快点起来,再不起来今日我又得替你告病假了。”
柳文朝闷声道:“谁要你给我告病假。”
李承允失笑。
第65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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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朝处理完政事后,应锌便来了,细声细语地说道:“皇上有请。”
应锌一路引着柳文朝往寝宫的方向走去,途中正好碰上给惠明帝送药的丽妃。
柳文朝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就随着应锌继续向前走去,丽妃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他们拐进了一个转角,她才把视线收回。
寝宫内的光线很暗,层层的帘子挡住了最里面的龙榻,使柳文朝看不清惠明帝的状况,只能闻到室内燃着很重的安神香。
应锌把他带到寝宫后,便合上了门扉,退了出去,留下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
像是知道来人是柳文朝一般,惠明帝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来了,清川。”
自从柳文朝决定扶持李承允为太子之后,惠明帝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柳文朝拨开重重的帘子,来到惠明帝榻前跪下:“皇上,是臣。”
“起来说话吧!”惠明帝的目光缓缓地转向柳文朝。
柳文朝一震,有些恍惚,面前这个瘦弱憔悴,脸色没有一丝血气的人竟然是惠明帝,若不是柳文朝与他相识十几年,他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柳文朝坐在一旁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惠明帝再次发出了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叫你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柳文朝道:“皇上请讲。”
惠明帝长叹一声:“这里没有别人,不用这么拘谨,朕和你说说心里话。”
柳文朝沉默着听他说。
“佑宁那孩子从小便聪明伶俐,在你的调/教下更是出类拔萃。朕若知道,他当时是怀着那样的心思让你当他的老师,朕是一百个不同意的。”
柳文朝明白惠明帝已经知道了他和李承允的关系,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惠明帝用那已经浑浊失了神的眼睛费力地挣扎出一丝清明,盯着柳文朝道:“朕想知道你对佑宁是什么态度。”
柳文朝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跪在榻前,徐徐说道:“此生他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他。”
像是屋内那忽明忽灭的烛火被熄灭,风雨中摇曳的小舟被惊涛骇浪淹没,惠明帝眼神中那一丝清明彻底的黯淡了下去。
“这不该是一国首辅该说的话,也不是你柳文朝能说出口的话。”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柳文朝低垂着眼眸:“可我也叫柳清川——‘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的清川。”
惠明帝直接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柳文朝一眼:“所以你是铁了心的要与朕对着干了?”
柳文朝道:“臣不敢。”
听到这句话,惠明帝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用手使劲地拍打着龙榻,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不敢?朕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你柳文朝不敢做的,想当初朕的老师徐太傅把你引荐入内阁的时候,朕相信当时的你是一心一意地为华国效力,为社稷着想,所以朕才会放权让你理政。”
惠明帝说到这里,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平复了一些情绪的时候,他又接着说道:“一年前你上书说废太子,要立佑宁为太子,朕当时就驳回了你的折子,可你私下里都做了什么?”
顿了顿,惠明帝放缓了语气:“从什么时候起,朕与首辅你生了嫌隙,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你明知道朕不想废太子,你却仍然要一意孤行,暗地里勾结唐维桢搞些小动作,所以朕才不得不剪除一些你的党羽。”
柳文朝仍然没有抬头:“所以你就要柳明宵去死?”
海匪围城绍州战役若没有李承允带兵前往支援,只怕柳明宵就死在那里了。
惠明帝用力地挤出了点笑:“你若不让他去绍州,朕能有这个机会吗?”
柳文朝抬起头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上,四目相对,浑浊与清澈相撞,柳文朝突然释怀了,这个人已经不再像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就只是个瘦弱的老人,李承允的父亲而已。
这时门外应锌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丽妃给您进药了。”
惠明帝让柳文朝把自己扶起来后,丽妃便端着药碗进来了。柳文朝起身让开位置,不料惠明帝却说:“你来伺候朕用药。”
丽妃怔愣片刻,随后便把手中的药碗递给柳文朝。
惠明帝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一时无人说话,安静极了。
柳文朝在惠明帝的背后塞了两个靠枕,让他能够靠在床头,方便进药。
汤勺送到惠明帝嘴边时,惠明帝神色微变,忽然出声道:“朕最后在问你一遍,你是真的铁了心要和佑宁在一起了?”
柳文朝喂药的手不动,就像他坚决的心,分毫不动:“皇上,臣也在说一遍,臣会和他同进退。”
惠明帝不再犹豫,张口把药喝了进去。待把整碗都喝完后,柳文朝把他放躺,替他腋好被褥后,便要起身告退。
不料,惠明帝忽然拉住他的手,说:“柳文朝,你以为你还出的去这扇门吗?”
柳文朝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惠明帝吃力地说道:“难道你没发现四周的锦衣卫吗?”
话音刚落,从帘子后,密门里涌出二十几名手执绣春刀的锦衣卫,他们看向柳文朝的眼神就像看着落入野兽陷阱中的小白兔,势在必得。
应锌也从一旁走出来。
柳文朝缓缓转身,不可置信道:“皇上想要杀我?”
惠明帝放开他:“朕也不想杀你的,留着你远比杀了更有用。可是朕又不得不杀了你,佑宁对你情根深种,朕命不久矣,佑宁若是登基做了皇帝,这江山怕是要易主改姓柳了。”
柳文朝:“皇上知道臣对这皇位并无兴趣,若是臣有这种野心,早在柳明宵在宫中担任禁军统领一职时,便可以联合他造反。”
应锌给惠明帝按揉着腿脚:“就算你现在对这皇位并无兴趣,可谁又能够保证若干年后,你不会变了心意,所以,柳文朝,你怪不得朕,朕只是替佑宁扫清一切能够影响到他皇位之人。得亏唐维桢跑得快,要不然朕也会把他一起除了。”
柳文朝打量着四周,想看看有没有能够逃生的地方:“你就不怕太子殿下他怨恨你?”
惠明帝瞪向他,厉声道:“朕是他的父皇,所谓血浓于水,他又能拿朕如何,他现在还没有登上皇位呢!只要朕一句话,便能废了他的太子位。可你不同,只要你死了,日子久了,他就把你淡忘了,所以今天,朕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你。”
惠明帝用了最后一口气,大声喊道:“动手!”
四周都是铜墙铁壁,没有出口,唯一的大门被几个锦衣卫把守着,正虎视眈眈地朝柳文朝而来。
二十几个锦衣卫同时上的话,柳文朝肯定是斗不过的,难道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柳文朝有点自暴自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