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朝明显僵硬了一下,但见唐维桢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他把唐维桢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放进被褥,说:“你的手很凉,里面暖和一点。”
唐维桢牵强一笑,被子里的手紧紧拽住身上的中衣,闭眼说道:“你和楚王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他特意用了搞这个字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柳文朝不是不清楚唐维桢的用意,但他什么都没说,毕竟是自己一直瞒着他,当初让唐亦清许配给李承允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他想了想说:“仔细算来的话,是画舫宴那时。”
“挺久了,”唐维桢说:“他一直住在南苑?”
“住了一段时间。”
唐维桢犹豫片刻,问:“你们,你们睡了?”其实不用问,他也已经猜到了答案。
柳文朝抿了抿唇,说:“是。”
毫无意外的答案,可为什么他更难过了呢,他宁愿柳文朝骗他,像叠台山那次一样,他明知道柳文朝和李承允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可那时柳文朝瞒着他,他也就傻傻地相信了。
唐维桢咬紧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当场发疯,他忍着胃里的不适,平静道:“你回去吧,你来我这里这么久,他会呷醋吧。”
柳文朝蹙眉道:“我陪陪你,你是我的家人。”
“不用,亦清在。”
柳文朝注意到桌上快要凉透的药,说:“我让人去把这碗药热一下,我看你喝完再走。”说罢就要起身去端药。
被唐维桢一把拉住手腕:“我怎么敢劳烦首辅大人亲自动手伺候我。”
柳文朝诧异回头,不敢相信唐维桢竟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二人将近三十年的友情,从小到大从未分开过,一直都互相陪伴在左右,小时候是邻居,也一起读书学习,长大后一起参加科举,一起做官,二人的步伐自始至终都一致,不相上下。
“喻之,你这话很伤人,”柳文朝道:“我也会伤心,我们是永远的朋友不是吗。”
唐维桢嘲讽道:“你也会伤心吗?我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就在今年,我明里暗里地和你透露过很多次我喜欢你,可你就是以朋友以家人的名义含糊过去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娶妻,我曾经以为我在你心里是占有一席地位的,直到刚才,我才发现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做朋友。”
“你还记得你和我说你这辈子没有娶妻的打算吗,当时我想,既然你不娶妻,我也不娶妻,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一起了。”唐维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柳文朝,我今年二十九,从我记事算起,整整有二十六年的记忆都是关于你,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想让你看到我的好,你就不能稍稍喜欢我一下吗?”
柳文朝没有回头,依旧站着背对唐维桢,任凭他拽着自己的手腕,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去给你把药热一热。”
“柳文朝,”唐维桢甩开他的手,吼道:“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这么多天,我不见你,只是因为我知道,我见你一次,我的心就会痛一次,我见你一次,我就会想起你和李承允在雨中接吻的样子,我无法接受。”说罢他急急的吐出一口血来。
柳文朝大吃一惊,赶紧朝门口的人喊了声叫郎中来,又转身替唐维桢梳理背,轻声说:“喻之,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无人能替代的,无关风月。”
唐维桢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把额头靠在柳文朝的肩膀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柳文朝五脏六腑被揪得生疼,他从未见唐维桢哭成这样,即使在他双亲去世的那天,也不像此刻,他哭得竟然像个孩子,可怜又无助。
柳文朝轻轻拍打着唐维桢的后背,等他哭够了才把他放平躺下。这时唐亦清带着郎中进来,替唐维帧把完脉后,郎中神色有些遮掩,柳文朝见他迟迟不说话,一时着急,说话就有些大声:“他到底怎么了?”
郎中只是寻常大夫,一时被柳文朝的威严给吓跪了,哆哆嗦嗦说道:“大人他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刚刚吐血可能是急火攻心。”
柳文朝挥了挥手,让他下去抓药煎来。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沉寂,这时,天也跟着黑了下来,柳文朝寻来火点了煤油灯,再次坐下来时,唐维帧已经陷入了沉睡中。柳文朝细心地帮他把被子掖好,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唐维帧在柳文朝转身的那一刻,忽地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柳文朝离开屋内,他眼角再次流下一滴泪来对。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柳文朝临走前对唐亦清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亲自照顾唐维桢,看着他把药喝下去。
唐亦清刚刚已经趴在门外把他两的对话听得一干二净,她既心疼哥哥爱而不得,又希望文朝哥哥能和心爱之人白头到老,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责怪谁。
柳文朝回到南苑时,陈少卿把一封书信递给他,说是之前清缨馆的那位花魁玉濉烟派人送来的。柳文朝深感意外,将书信揣到怀中。
他进了卧房,发现李承允竟然不在,他感到有些许失望,打开玉濉烟的书信,刚读到一半,他就坐立难安。
玉濉烟在信中把她相公王兆伦的身份说得一清二楚,说前段时间柳明宵想对王兆伦招安,托人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帮忙劝劝王兆伦,让他归顺朝廷。王兆伦本不愿意,是她费了一番口舌才让王兆伦归顺朝廷,完全是因为看在柳文朝的面子上,才答应帮这个忙。
在相约见面的那一天,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可临走时赵骞让王兆伦在绍州多玩几天,王兆伦千般不愿意,可赵骞定是要王兆伦留下来,无法,刚协商好口头协议,王兆伦不想伤了和气,便留了下来,可七天过去了,赵骞依旧没有让王兆伦回来。
她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柳文朝,希望柳文朝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帮她,问问柳明宵,赵骞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变相地软禁了她的相公。
柳文朝刚放下书信,房门便被推开了,李承允带着一身寒气跨了进来。
他脱掉身上的氅衣,几步走进柳文朝,将他搂进怀里,刀削的下巴陷在他的肩窝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可想死我了,清川。”
柳文朝无心与他亲密,这些日子他够乱的了,先是好友唐维桢闹脾气,后是弟弟柳明宵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个两个真是不让人省心,柳文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承允感觉出怀中人的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唐维桢还是不见你?”
“见过了。”柳文朝答。
第42章 暗藏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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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允瞥见案几上的一封书信,拿在手中快速的过了一眼,说:“我来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我的人说,柳明宵和皇上派去的赵骞意见不合,所以赵骞趁机把王兆伦软禁了起来。”
“你的人?”柳文朝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李承允:“你什么人告诉你的?”
“我在柳明宵身边安插的人啊。”李承允又道:“今天和唐维帧见面说了什么?”
柳文朝叹了一口气:“他病得挺重的,今天还吐血了,我放心不下,明天得去太医院叫个太医给他看看。”
李承允把柳文朝紧紧圈在怀中,略微不满道:“你对他倒是挺上心的,前几日,他都下令让府里的管家不要放你进去了,你还每天风雪无阻往他府里凑。”
柳文朝瞥了他一眼,说:“应该的,他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这时候,我不去照顾他,说不过去,我自己也有错,早就应该把咱俩的关系告诉他。”
“朝中大臣的闲言碎语听说了没?”李承允说。
“他们爱嚼舌根就让他们说去,反正他们一直以来都把我和唐维帧当断袖看待,也不怕他们多说几句。”
李承允在柳文朝的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说:“我会介意,你看不出来吗?”
柳文朝嘶一声,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说:“这下不生气了吧。”
李承允微怔,按着柳文朝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各个地方的奏本送到内阁后,由内阁官员用墨笔预批再送给皇上批阅,若重要的事情则会提上朝堂商议。
第二日,柳文朝果然看到了柳明宵和赵骞二人写给皇上的奏本。柳明宵说淮海上的海匪久攻不下,两军对垒,劳财又伤民,他便想到了招安,费尽千辛万苦才让王兆伦归顺,可赵骞却在他与王兆伦达成口头协议后与他有了分歧,赵骞认为海匪终究是祸害,以前更是在绍州烧杀抢掠,犯下十恶不赦的罪状,不容原谅,应该趁此机会,海匪那边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举将他们歼灭,假设不成功的话,也能将海匪首领王兆伦杀了,这还能大振军中士气,浇灭敌方的锐气。
柳文朝在纸上简单地写了自己的看法,因为这属于大事,皇上定会将此事提上朝堂商议。
第三日,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惠明帝封了李承允为太子,经过前面聚众闹事一案,这件事早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所以大家一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