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允背靠在椅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半边脸隐藏在昏暗的光里,轮廓显得很硬朗。
谭庆走进里屋后简单地朝他做了个揖,道:“王爷,你找我?”
此时李承允动了动,用手支撑着一侧脑袋,看上去一副慵懒的神态。
“听闻你与你夫人感情甚好,至今没有纳妾。”
一提到自己的媳妇,谭庆忽然来了兴趣,他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
李承允没有耐心听他说下去,打断道:“明日我派人送几位美人到你那儿,就这样,出去吧。”
谭庆一愣,忽然意识到什么,按他的计划,李承允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与美人共赴云雨巫山吗?怎的还有空专门把自己叫来,就为给你子安排小妾?
除非李承允对美人的安排不满意,有意发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谭庆一脸堆笑道:“多谢王爷的好意,我恐怕是无福消受,我家婆娘管得严。”
“本王送的,你夫人自是没有理由不收下。”李承允淡淡道。
谭庆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忏悔道:“王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李承允哼笑一声,道:“明日自己去校场领三十军棍。”
——
皇宫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他宿醉未醒,就被惠明帝派人把他从床上拉了过来,在他还未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惠明帝就噼里啪啦一顿怒骂:“混账东西,平时你怎么玩,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竟然玩到朕看好的闻翊身上,他一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岂是你想玩便能玩的,现在你把人玩死了,朕要怎么像天下人交代。”
李长烁闻言愣了愣,脑袋顿时清醒几分,说:“什么?闻翊死~死了?”
“你不知道?”惠明帝高坐在座上,怒目而视,说:“你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李长烁在脑中仔细回忆着昨晚之事,可就是把脑袋想穿了也想不起一丁半点和闻翊相关的事。
“父皇,闻翊怎么死的?”
惠明帝大怒,顺手抓起桌上的方砚狠狠地砸向李长烁,道:“他被你侮辱,跳湖自杀了。”
李长烁闪躲不及,额头被方砚砸个正着,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李长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半死,匍匐在地上,说道:“父皇,儿臣昨夜并未见过他,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敢狡辩,人证物证俱在。”惠明帝道:“来人,把太子宫中的宫女太监带上来。”
片刻后,太子宫中所有人都被带了上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惠明帝随意指了一个小太监,道:“你来说说昨晚太子都干了些什么?”
被指到的那个小太监战战兢兢把头磕在地上,声音细若蚊虫。
“昨夜太子服过丹药后没多久,闻举人急匆匆地赶来说有要紧事禀告太子,待闻举人见到太子后还未说话,就被太子一把擒住,带进了卧房。”
“你放肆,”李长烁怒道:“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话未说完,惠明帝一拍桌子,道:“你闭嘴,让他说完。”
小太监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地上,打着抖继续说道:“太子把闻举人带入卧房后,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不多时,屋里就传来各种东西掷地碎裂的声音。第二日,天还未亮,闻举人如若无事平静地走了出来,直到宫女在湖里见到一具尸体,尖叫声引来了巡视的禁军。”
自从柳明宵去了邵州,禁军统领就让吴雄杰担任。
惠明帝道:“吴雄杰一大早就把这事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卿让人验尸后,发现身上的种种凌辱痕迹,立马就来禀报了朕,闻翊既然死在你宫中的湖里,朕想不到还有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做这种事,便立马派人将半仙逮捕起来,还没逼供呢,他就全招了,和这个小太监说得一模一样,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尽管李长烁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做过这件事,但是人证物证都有了,他想自己可能是吃了那丹药导致的后遗症。
“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的,都是吃了那半仙的丹药,才导致发生了这种事,儿臣吃完丹药后就一直处于酒醉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罢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二天上朝时,惠明帝当众宣布李长烁在宫中禁足半年。
——
南苑
唐维桢坐在椅子上说道:“清川,太子被禁足了,这其中你做了什么?”
柳文朝端着一盏茶慢慢品:“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让槿华在闻翊回府必经之路买了一碗馄饨。”
唐维桢笑吟吟道:“真有你的。”
柳文朝叹道:“可惜了闻翊。”
唐维桢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顿了顿,唐维桢又道:“槿年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你等着好消息。”
“我来,反正我的手已经沾了血,我虽然算不上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柳文朝自嘲道。
“你既然救的是华国,就不必在意这一点细枝末节,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好的存在。”唐维桢道。
柳文朝倪了倪他:“喻之,你有没有闻到屋里有一股怪味。”
唐维桢用鼻子嗅了嗅:“没有啊,什么怪……”唐维桢已经反应过来柳文朝指的是自己说话怪。
唐维桢咳了一声,道:“我已经查到红昭是谁引荐给皇上的了。”
“谁?”
“你猜猜。”
柳文朝沉思片刻:“除了应锌我想不到第二个人,现在他是皇上跟前大红大紫之人。”
“说你神机妙算一点也不为过,还真就是他。”唐维桢道:“应锌替红昭向皇上求了情,才逃过一劫,后又被安排到御书房扫地。”
柳文朝眸子转了转,淡淡道:“这应锌不简单,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道:“晚膳已经布好了。”
二人一起吃过晚膳后,在院子里消食,唐维桢说:“唐亦清越来越不像话了,隔三差五就往光祈寺跑,在这样闹下去,迟早会瞒不住。”
“李长烁已经被禁足了,我再推一把,把楚王推上去,之后便让唐亦清与她取消婚事。”柳文朝道。
唐维桢:“楚王能同意?”
柳文朝道:“嗯,会同意的。”
唐维桢深深地看了眼柳文朝,淡淡一笑,道:“清川,我先回去了,夜里凉,你快回屋歇着吧。”
送走唐维桢后,院子里突然下起了小雪,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距离李承允离开京城已经过去半个月。
站在背后的姬如风见秋司抱着一件氅衣缥缥渺渺地走了过来。
秋司:“大人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姬如风藏在面具下的眸子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秋司自讨没趣地走了,将氅衣递给柳文朝,柳文朝披上氅衣后,伸手接过几片若有似无的雪花,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李承允吗?”
秋司睁大了眼睛,一时惊讶地说不上话。
柳文朝本也没指望秋司能说些什么,他似乎是在问秋司,实则却是说给风雪听的。
他迎着风雪慢慢走着,自言自语道:“我还记得那一年,李承允凭着他十七岁的轻狂,一句话就使我的世界地覆天翻,他说:我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那个人是他就行。”
“那是七月里的一个美好夜晚,晚风习习,月光明亮。我少年老成,所以我欣赏着也喜欢着他这种轻狂,可轻狂毕竟是年少的无知,不能凭着一腔热血而披荆斩棘,所以他正式向我诉说情意时,即使我也喜欢他,但是我仍然拒绝了他。”
柳文朝在雪中回头望向秋司,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只看见了秋司眼中的不解。
爱是什么?
为了他甘愿奉上自己的一生,可是我不会爱你,纵使岁月蹉跎天各一方,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仍然只为你跳动。
柳文朝拍了拍手上已经化成了水的雪花,向屋内走去,他所说过的话也随着风雪飘散了。
第31章 赵大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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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允在昌平的半个月内,每日亲自到校场练兵。
李承允手下有左右中三个护卫,各统领一万兵,左护卫名为孟英,他爷爷孟达早年跟随先皇南征北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将军,可是到了他这一代就只是个百户,后被李承允相中,提为左护卫千户。
中护卫许良也是承袭父职。他们三人都归慕宇指挥。
李承允身穿铠甲,将头盔携夹在肋下,他头发全部用冠束起,两鬓编着辫子,威风凛凛地站在三万军前。
他面容冷峻,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与他平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开口道:“伊景山的土匪骚扰百姓多年,今日本王带领将士们一起歼灭他们,伊景山共有两条路可上山,许良。”
“有”
“你带领一队人马从伊景山的右侧上山。”
“孟英”
“有”
“你带领一队人马从伊景山的左侧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