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时将水面踏碎溅起的水沫,让原先安静的水面顷刻之间,变得支离破碎。
他不过走了几日,连屋内唯一的一张圆桌都落了一层薄灰,床褥之间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摸上去有些冰冷潮湿。
这房子是一处废弃的宅院,旁人嫌他不干净,久而久之也就闲置下来了,陆怯却不在乎,他不过是想要个容身之所,能遮风挡雨就已经极好。
晚膳照旧是王府的人送来的,不同的是这次是钟伯亲自前来,而非昔日熟悉的暗卫,三菜一汤,还配了一盅休养生息的药,钟伯乐呵呵的在一旁候着,见他一并用完饭后才将东西带走。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
陆怯起初不解,但有些事后面也就慢慢的懂了。
冷风照夜,时间飞逝,转眼之间就到了三日后。
陆怯没有需要整理的行囊,他将短刃插进腰侧,最后合上了屋子的门,孑然一身前往王府,暗处的影卫早已先他一步将消息送回王府,是以陆怯到时,恰好就撞上了傅呈辞从府内出来。
傅呈辞与往日不同的换了一件黑衣,半面掩在衣领之下,露出的眉宇更显凌厉,为防止冷风灌入,他将袖口束的十分严实,就连身后几个亲卫皆是清一色相似的穿着,他边走边说:“待会你与我同列。”这话他是对着陆怯说的。
说完,他转头回看了过来黑眸深邃如墨:“你可会骑马?”
陆怯:“会的,只不过技艺不精。”
江北之人大多擅长马术,起初傅呈辞不知陆怯口中所谓的技艺不精是指什么,但是到了后面真正上路时,才算是见识了。
一行人不走寻常官道,而是从一处山腰前进,陆怯在大楚时能够接触到马的机会本就不多,到了大周以后他快要连马长什么样都忘了。
不过是在凭借本能骑马,遇到险要的地势,优劣好坏立刻就分了出来。
山腰的路段凶险、陡峭,加上可能会有随时滚落的碎石,对骑马之人的水平要求更是极高。
陆怯本是同傅呈辞并驾齐驱,但是不知何时就掉到了末尾。
傅呈辞这次前往江北似乎十分的着急,白日里全都在赶路,就连夜间也只是稍做休息。
不过几日光景就已出了江北地界。
出了江北地界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较为宽广的平面上,傅呈辞让大家在原地稍作休息,这次同行的一共有十二人,得到命令后皆井然有序的纷纷散开,各司其职。
陆怯平日便不与这些人接触,这会就一人牵着马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块岩石上。
傅呈辞正同身边的亲卫说着什么,就见他微微侧首,立挺的侧颜在面上打下了一片阴影,他动作散漫的将一小卷纸条塞进信筒内,交给边上的亲卫。
那人将信筒收下,随后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高低上,片刻后一直信鸽送去。
很快有人端呈上煮好的热汤送到傅呈辞身边。
陆怯拿出怀中在上个集市上买来的面饼,牵着马就坐在一旁走神。
很快,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白皙修长的手递来了一碗干净的热汤。
陆怯认出那是刚刚旁人呈给傅呈辞的,陆怯的眼帘不受控制的轻轻一颤有些不解。
傅呈辞冷哼道:“喝点,免得待会死在路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傅呈辞:好害怕媳妇从马上摔下来。
【感谢观阅】
第4章 风头正盛
在进入关东境内后,傅呈辞一反常态,走起了官路,一行十余人所乘马匹皆是北地战马,他既不乔装掩饰,也不张扬。
像是刻意为之,陆怯心中生疑,但也不敢多问,真真正正的做到了何为‘克己、守礼’。
待真正进入关东最大的城池临漳之后,傅呈辞一反之前的匆忙,连驾马都变得十分悠闲。
在靠近城门时,关东郡守宋书远早早的就等候在那了,见到傅呈辞后,率先行了一礼:“臣关东郡守宋书远,见过江北王。”
“本王此去江南,途经关东,有劳宋大人了。”傅呈辞客气的说。
陆怯听懵了,怎么又要去江南了?
宋书远两手揣进衣袖中,闻言笑道:“怎能说是劳烦,陛下也令微臣要好生招待王爷。”他虚虚弯腰,向前指了一个路:“微臣在家中安排好了上等客房,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傅呈辞推辞道:“嫌弃自是不敢,只不过与我一道前来的亲卫多是军营出身的野蛮,要是扰了府中清闲就不好了,宋大人将我们安排在临近的一处客栈就好。”
宋书远犹豫了片刻,原先是想尽尽地主之谊,但对话将话说到如此,他也就顺势借坡下驴:“那...那好吧,不过今夜微臣在家中设宴,王爷可千万要前来啊!”
傅呈辞颔首微微一笑,说:“自然。”
将人送到了临漳最大的一处客栈后,宋书远就先告辞回府了,临走前他又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跟在傅呈辞身后面具遮颜的男子。
手下的人见他好奇,不免上前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奇怪的?”
宋书远微抬下巴指了指那四肢修长,肩宽腰窄却略显单薄的背影,评价道:“看见那人没有?”
手下顺着方向看去,然后点了点头,就听宋大人十分羡艳的口吻说:“观他背影身形单薄,但那四肢却修长有劲,尤其是那双笔直有力的长腿揉捏翻折起来定是手感极佳,变化多端。你在细看他那腰身,腰腹之间不似女子绵软若是能揽在怀中,,定是别有一番恣意销魂。我方才见那人半面隐在面具之下,但是露出的面颈修长白皙。江北王身边这是带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手下闻言后,灵机一动,谄媚的凑上前去:“大人若是喜欢,可要今夜与江北王助兴时讨要来?不过区区一个男子,想必江北王应当是让的。”
宋书远恨铁不成钢的将巴掌招呼到手下的后脑勺上,“你没瞧见那美人跟的有多紧啊,如今定然是被宠的风头正盛。”
撒完气,宋书远深深的看了一眼客栈,叹了一口气:“也罢,这等美人我宋书远自认无福消受。”
而此刻被宠的风头正盛的陆怯正在客栈内替江北王铺床。
傅呈辞好整以暇的抱臂依在门边,凉凉的目光落在了那微微弯曲的腰背上,果真十分精瘦,眸中的暗光更加深邃了几分:“来了关东,不知七皇子此刻作何感想?”
陆怯铺床的手一顿,垂下眼帘敛去眸中翻流而过的暗涌:“害了关东的人又不是我,我能有什么感想。”
他这话说的十分凉薄无义,七年之前的关东之战,令整个大楚元气大伤,关东军更是损失惨重,若是陆怯是那人所生的秘密一旦曝光,恐怕这关东就是他丧命之地。
傅呈辞不屑冷哼,“七皇子倒真是‘心大’啊,你今晚同我一起去宋府。”
·
夜色深如沉墨,漫天星光闪亮,煞是好看。
宋府内。
堂坐之上觥筹交错,位于湖心亭中央的舞姬长袖拂过水面,搅碎了一池平静,支离破碎的水面协同灯光,流光溢彩,舞女伏地盈盈一拜,一滴汗珠从额上滚落融入衣领间,一舞毕,满堂喝彩:“简直妙极!”
傅呈辞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狭长的眸子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出舞曲,薄唇轻轻触碰到指尖杯盏的面上,浅啄一口又放了回去。
宋书远设宴还邀了一些当地有头有脸的名望作陪,筵席之上,宋书远显然是借了酒兴,便与傅呈辞攀谈起来。
宋书远打了个酒嗝,他的声音不大,在座之人恰好都可以听清:“王爷若是在早几年来关东,还可见识见识关东的腾云楼,可惜可惜啊!那腾云楼随着当初关东一战后算是彻底没咯。”
往事重提,众人不免都说上两句,纷纷扬扬很是热闹。
傅呈辞不为所动,依旧神色淡淡,只是在旁人不注意时,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立在身旁的陆怯。
对方依旧站的笔直,眸子低垂但却不难看出内里的神色。
傅呈辞觉得无趣,对着陆怯冷哼一声,四周顿时静了声,唯恐是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到了首座这位爷。
又是一曲毕,酒精发散,众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傅呈辞的目光不在歌姬身上,反而落到了宋书远身上,他状似随意道:“我听闻过几日太子殿下也要前来关东?”
宋书远瞬间酒醒了一半,忙不迭点头应道:“是,过几日就是老将军忌日了,太子殿下孝心想要亲自前来祭拜。”
陆怯看见傅呈辞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只是这份异样尚未有着更深的反应,傅呈辞就俨然恢复了先前的冷静自持。
从宋府出来后,已是深夜,原先热闹的街道也都关门闭户,万籁俱寂。
陆怯稍后几步,落下的影子比傅呈辞的还矮了半个脑袋,傅呈辞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突然伸手一把揽过对方的腰间,触手质感果真极佳。
“不似女子腰腹那般绵软。”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宋书远的那番话,嘴角不受自主的轻轻勾起。
显然,今日宋书远在门外同手下指点迷津的一席话,一字不落全叫他给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