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测算出承重岩的位置,我们避开承重岩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失去了光照变化,我们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这种感觉几乎能把人逼疯。
“滴滴滴,电量不足,系统将在三十秒后关机。”
青萍捧着手机颓丧着脸,“怎么办……没电了……”
我看了看手里光线黯淡的手电筒,大概还能撑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彻底失去光源。我打开背包摸索,想找找备用电池,但我显然还没细心周全到这份上。
长期没有摄入养分,我已经没有心力去安慰青萍。
我坐在湿润的地上喘气,青萍同我挨坐,“师娘不怕死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惶恐又无措。
我很想劝她保存体力少说些话,但想起前世的青萍我又说不出刻薄的话,慢慢舔舐唇周,把开裂的死皮舔平整,“怕。”
“我其实不怕……”她把头埋在膝盖里,“我只是怕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这句话把我的思绪拉出很远,我抬头望向头顶的钟乳石,朦朦胧胧的蓝色萤火。
想见的人,我有想见的人吗?
张元英,不对,我是想折磨她。
岑……岑微雨,我是想报复他。
我没有想见的人。
歇了会儿,我站起来继续凿洞。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把甬道扩大成仅容一人爬行通过的小洞,当一缕天光乍现时,青萍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
尽管不愿让我这个伤员殿后,但在我端着师娘的架子催促下,她不得不先爬了出去。
她顺利逃脱升天,我松了口气。
她的声音隔着一道岩壁传来,听起来有些飘渺,像和我隔了个世界。
我变不改色地摸上承重岩,仅有拳头大小的石块,很难想象这块小石头是万仞高墙的支点,我拧下石块,积木被抽掉了最重要的一环,顷刻间开始崩塌。
“轰,轰。”
天光被埋葬,我听见青萍惊恐又尖利的叫声。
这样就好,我对自己说。青阳碧对自己刻下四条不可违背的戒律,绝不认错,绝不服软,绝不逃避,绝不妥协。
我没有逃避,只是遇上了意外。意外遇见地陷,意外困进溶洞,意外遇上坍塌。
一切都是意外,都是天灾。
我藏进谁也找不到的角落,心安理得地准备长眠。
事事偏不顺我心意,我被人从角落里找到,抱起,那人力度越收越紧,似乎要把我揉碎,揉进他的骨血,和他的血肉*系长在一起。
讨厌,谁打扰我睡觉。
我用尽全身力道拨开重若千钧的眼皮,视线里的人很模糊,但我知道他是谁,从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就知道。
“岑微雨?”
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吐息洒在我的脸上,“我来了。”
我用完好的那只手推他,“别抱这么紧,我透不过气。”
岑微雨在生气,他表现得很明显,他没松手,低头惩罚性地咬我的鼻尖。
很疼,真疼啊。
今天是常规中的意外,哪怕我做出不合常理,违背戒律的事,也都是因为意外,意外让我变得软弱。
于意外中酝酿的今天,天神允许我软弱。
“岑微雨,我疼……”我忍不住掉眼泪,伸手去想去摸他的脸。
他把脸颊凑到我手里,蹭了蹭,安抚地拍我后背,“哪里疼?”
“手疼,还有……”我茫然瞪大眼睛,“眼睛疼,身上疼……”
同样的黑暗,同样的静止时空,我不可控地联想到阴暗潮湿蛇虫做伴的地牢,我往他怀里藏,“他们挖了我的眼睛。”我是世间第一大骗子,我只会用拙劣的谎言骗旁人,骗自己。其实我怕死,怕黑,更怕见不到想见的人。
他慢慢揉我的胳膊,恍惚间一滴水顺着头顶钟乳石滴落在我的唇瓣上,不对,这不是水,是温热的眼泪。
我想去碰他的眼睛,他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沙哑,“还疼吗?”
我嘟囔,“想喝水。”
他把我半抱在怀里,勾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喂我,我别头,支起身凑近他,两腿夹着他一只腿往前蹭,直到能听见他搏动的心脏。我仰头去亲他的唇角,沿着他的唇线舔舐,我用没受伤的手勾住他脖子,含糊地说:“想喝你嘴里的水。”
他分开唇缝,放任我在他身上作乱,我追逐他的舌头,攫取他的甘液。
亲了会儿我累了,垂下手靠在岑微雨胸膛上。
他伸手擦干净我唇边带出的银丝,我问他,“怎么找到我的?”
“我只求你,求你别再有下一次。”他没解答我的困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很重的力度,砸得我心尖疼。
岑微雨向我示弱,岑微雨因我而恐惧,岑微雨为了我在哭,我本该得意洋洋地讽刺他,但我却不像自己想的一样开心,我正因为他的眼泪而哭泣。
岑微雨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压抑着几乎把自己压垮的悲伤,能言善辩的教授被击溃,仅能用简单的词组,无数次重复他的哀求,“我求你,求你不要……”
我说:“这只是个游戏,捉迷藏玩过吗?”
岑微雨摇头,他短短的头发扫在我颈窝,很痒。
“藏起来的鬼会给第一个找到它的小朋友礼物,小朋友的任何愿望都鬼都会替他实现。”
“岑微雨小朋友,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这场游戏里唯一的赢家,许下你的愿望吧。”
“我要你保证……”岑微雨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保留这次实现愿望的权利。”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唤声,手电筒发出的道道白光打在我身上。
“找到了!人在这儿!”
救援队来了,我推开岑微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吊儿郎当地笑道:“岑教授,送你个附加奖励。”
岑微雨,亓官微。
我会蒙住眼睛,我会割掉唇舌,我会堵上耳朵,我把自己变成看不见的瞎子,不说话的哑巴,听不见的聋子陪着你出演这场无声默剧。直到你的贪婪将黑魆魆 撕碎,将我们推往白昼烈阳下暴晒,灼透我自欺欺人的膜,让青阳碧的恨与怨将我们湮没。
杨青会爱岑微雨,但青阳碧与亓官微终为殊途。
岑微雨站在我旁边,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他问:“什么附加奖励?”
我踮脚朝他的耳朵吹气,笑道:“秘密。”
第30章 【旧梦】祈爱
纪荨大抵是说谎了,在逃亡的第四天清晨我这样想。我和亓官微轮番值夜,但后半夜轮到亓官微值夜时我却陷入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尴尬境地。亓官微说我是由于时刻担心不知何时会遭遇的刺杀而导致精神紧绷,心理上我赞同他这说法,但碍于颜面我不能表现的像胆小鬼,我嘴硬:“天太冷,还有虫子往我身上爬。”为了佐证自己话里的真实性——我用拇指和食指捻起一只无辜的路过蚱蜢示意亓官微看。
亓官微用树枝拨弄篝火,火舌倏地窜起二尺,照亮他半边脸。
借着火光我发现亓官微唇周冒起些短短胡茬,像冬日埋在雪地里的嫩芽。我偷偷红了脸,我想,是火炙人。
“不是冷吗?坐过来些。”他说。
我磨磨蹭蹭地挨过去,不靠太近也不离太远,两手间隔着寸许距离——若他引诱我,我便将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若我能抗住他的诱惑,我便把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进退都由我掌控的距离。
你可千万别引诱我,我用警告的眼神看亓官微。他回我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我冷哼,狐媚子!
亓官微向我讲述他戍边的经历,在他的世界里有滚滚灼烫的黄沙,打扮大胆不拘小节的女郎,还有杀人越货的贼寇。
他是最出色的说书先生,用精巧的语言把他的世界描述成充满刀光剑雨香烛美人的奇妙冒险,他引诱我前往他的世界。
哼!狐媚子!
男人的胜负心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听见他的精彩生活我总觉得如果我的生活和他比起来显得枯燥那我就输了。于是我绞尽脑汁地把自己遇见过的所以趣事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讲,我所讲的每桩事皆绕不开姜行正。亓官微打断口若悬河的我,拧着眉问:“你和姜远关系很好?”
我发现亓官微的规矩礼数便和他这人一样琢磨不透,他时而对我恭敬,唤我殿下,时而又表现得像一个不识教化的散漫之人。比如现在,他称我为你,对姜行正更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
倘若姜行正在此,想必二人免不得又要做过一场。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和行正相识十数年,如手似足。”
“如果易地而处,在马车上即将被箭矢射中的人是姜远,殿下也会去救?”橙红的火苗跳跃在亓官微眼底,他的视线变得和火舌一样滚烫。
我很惊诧地看他,想不通他为何会问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话,我给出肯定的答复。
亓官微阴测测地冷笑,“既然殿下无眠,便有劳殿下守夜。”亓官微说完,自顾自背对着我躺下,连后脑勺都凸成生气的模样。
他生气了,开什么玩笑!因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推测情况生气,这还是亓官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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