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墨伸手捏住了江眠袖口的一角,想着哪怕睡下了,也能在江眠有了动静的第一时刻发觉,从而又安了一万个心,终于一并闭上了眼。
东方大白之时,是江眠先醒过来的。
他看着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厚衣服不知在何时被熟睡的赫连墨绞了过去,睡着的人面容安静的犹如一尊易碎的玉雕。
周身到处是狼藉的花草,而赫连墨却宁静地睡在其中,脸上洗净了先前的污垢,如今更显纯白。
他身上穿着的是江眠昨夜里递给他的白衣,一尘不染的模样,仿佛这人是未曾沾染上一丝人间烟火气的。
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容颜。
可江眠越看,便越觉得心中恼火。
赫连墨用这样的一副尊容将他欺辱的如此之深便罢了,可昨日那副脏兮兮模样的他竟也让自己情动不可收拾。
他看着赫连墨无暇的脸庞,眼中火气更甚,极快地从地上起身,随后走了几步,又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被这动静一惊,赫连墨立刻睁开了双眸,那双眼睛透出了刚睡醒之人的茫然与一丝无措。
看清了形势,他也跟着起来,问道:“你要去哪儿?”
声音喑哑,喉咙间还有着甫一清醒的黏腻。
江眠回过头来,笑着回道:“你既说了怀念我活儿好,如今你也享受了,何必还纠缠呢?”
闻言,赫连墨头脑一片懵然。
他下意识反驳道:“不,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眠火气大,如今也不依不饶起来,“从前托您的福,被您救回来一次,可后来种种,江某自认已经还清了。”
“不知您如今百般纠缠,到底所为何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也有情分在,不如您敞开了直说,能帮的我自当倾尽全力。”
赫连墨难堪地咬紧了下唇,他浑身酸痛,不想听这些表面上冠冕堂皇实则生疏至此的话。他的脸此刻滚烫,睡的那一觉也是被梦魇纠缠不得好眠。现在头晕脑热,看着江眠脸上虽挂着笑颜,可眼底却不曾有半分情感,冷漠的骇人。
孤独和无助如同汪洋大海,将他淹没,翻滚,却没有边际,亦没有终点。
白衣下,赫连墨绞紧的手轻颤,他咬紧的唇齿间溢出几声苍凉的笑意,笑声未竭,只见他一步步地朝江眠走去。
纵使赫连墨的腿脚每走一步都要比寻常多费许多力,但不知怎的,落在江眠眼中,那不稳健的步伐反而显现出几番摇曳之感,宛若被人拉扯住的风筝,又有着迎风而上的傲然。
赫连墨漆黑的瞳孔中仿佛嵌着珠玉,带着些许笃定,他终于走到了江眠的面前。
明明只有十几丈的距离,在二人中这段路宛若要更长,走了更久。
“我再说一遍。”赫连墨看向江眠的眼睛,轻轻地说道,“我只跟着你,你若不愿看我,走你的路便是。”
“若非生死,否则我绝不离开你半步。”
赫连墨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清清亮亮的,拨弄的江眠愕然起来。
江眠不由得去相信,这次赫连墨似乎并不存着别的心思,也不是来利用他的了。
可是心结还在,赫连墨的那句“不曾”犹如道烙印,烫的他心口发慌发胀。
尽管那烙印结了痂,可总会在某些日子里又痒又痛,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他后退几步,说了句“你爱如何便如何吧”后转头就走,将稍稍有些发抖的指尖藏在赫连墨看不见的地方,冷声道:“我这日子并不舒坦,你熬不住了就趁早滚。”
赫连墨在江眠身后沉默,不置一词地跟了上去,只觉得平日里信手拈来的轻功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用起来有些飘飘然,以至于几次差点跟丢。
而在赫连墨前头的江眠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的余光一直瞟着身后的那抹白色。
见着那抹白色跟不上了,他也会稍微慢下脚步,等着人跟上来又将距离拉远些。
二人这样一前一后玩着这只有其中一人心知肚明的追人游戏,不亦乐乎地赶了半日路,终于到了今安城的另外一座镇上。
日上三竿,赫连墨的脸上已经有些红了,却不曾落汗。
他只觉得前面的江眠连身影都有了重影,也不知是不是晒得狠了的缘故。
两人一板一眼地走着,江眠正寻思着午膳该怎么用,因而没注意到四周已然有了些不同的眼睛,透着些兴奋的光芒。
赫连墨头昏脑涨,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约莫是生病了,感官也因此变得迟钝了许多。
日头正毒,烈日下光芒大盛,刺的赫连墨本就混沌的脑子愈发糊涂,他的脚步也虚浮起来。
耳中在这时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四周的所有在这一刻都被无限放大了起来,赫连墨甩了甩脑袋,想清醒些——
一阵凌厉的掌风就在这时朝他面上袭来!
颇有些迟钝的反应令他躲得慢了些,脸侧被划过,留下丝血痕。
江眠在前头的步子莫名停顿了下,想着以赫连墨的身手解决这几人应当不成问题,便不打算插手。
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路,他便听见了后面传来了闷闷的倒地声。
回头看去——
赫连墨已然被一人击晕了,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脸色通红,却并非似常人,此刻看来倒像是一股病态的红!
他倏地想到了什么,恼恨地咬牙冲过去。
前来袭击的总共有三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皆相似,大约是师出同门。
江眠上前去正要扶起赫连墨,只见其中一人抢先拉住赫连墨垂着的胳膊,拖拽着人,趾高气昂道:“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人是我们抓到的,剑谱自然也归我们,不想死的就滚远点——”
话音未落,江眠眼神肃然,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这一眼便看清了,这人的手心握着枚刀刃,对上赫连墨脸上的伤,江眠双瞳中难掩怒气。
啪地一声,江眠转瞬间便冲到了那嘴巴不干净的人面前,甩了此人一掌。
剧痛传来,血顺着脸颊流下,那人呆愣在原地,几乎都没看清江眠的动作,手上一软,拽着赫连墨的手骤然松开。
江眠眼疾手快,将赫连墨接住后紧紧搂抱着,脚尖一点,跃至一旁站定。
那袭击之人的两兄弟也都是色厉内荏的草包,见到这副情境,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此次出师门,师兄弟几人花了些钱打探到了失踪许久的赫连墨的模样,本也不曾想真能碰见。
谁知如同踩了狗屎运一般,竟在这小镇上遇见了。
为了江湖之中传言的月倚七式,几人咬咬牙决定动手。先前这几人还害怕赫连墨的武学,估摸着难以得手。可这赫连墨宛若失了魂,三招都没抗过去便被一掌打晕在了地上。
江眠冷冷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半张脸糊着血的那人颤抖着回道:“没人让我们来……不过都是为了那剑谱!”
江眠转念一想,联想到再见赫连墨时赫连墨满脸脏兮兮的模样,心中有了数。
他不曾想自己让赫连墨擦干净脸,竟会惹来祸事。更不知赫连墨生了病……真遭了那几人的黑手。
对自己的恼恨与对赫连墨的担忧令他懒得追究这几人的过错,他盯着三人,眼神冷冽道:“既然那么多人想要月倚七式,我便留你们几人的狗命。”
“告诉那些传出赫连墨模样的坊子,如今赫连墨并非孤身一人了,倘若再有人来犯,我绝不轻易放过!”
那几人脸色难看起来,面面相觑问道:“这……”
江眠见几人还不肯走,冷笑着道:“那些暗坊大多都是陆家安插在各处的眼睛,你们只要向那坊子的主子说几句话就行。”
“敢问……是什么话?”
“他赫连墨由我江眠护着,除非生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半步。”江眠重复着赫连墨晨间对他说过的那话,视线犹如冷剑一般扫向几人,问道,“记住了么?”
那几人一听,宛若见了鬼似的逃了。
江眠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想到陆家老头还不肯彻底放过赫连墨,便觉得烦躁的很。
他抱着赫连墨寻了家就近的医馆,焦急道:“大夫,还请您看看,他的伤可严重?”
那大夫看着江眠紧急的模样,又看到那昏迷之人的脸色憔悴,脸上也露出紧张神色。
他搭了脉,反而松了口气道:“只是发热了,脸上是皮外伤,不打紧。”
“服几贴药就好。”
江眠问了下附近的客栈,又从医馆买了些清凉膏。想到昨夜一夜荒唐,对赫连墨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热也有了些愧疚。
出了医馆门外,烈日当空,刺眼的光照的江眠有些目眩。他伸手挡了下眼睛,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赫连墨,长叹了一口气。
第73章
赫连墨醒来之时,江眠人并不在房中。
身处于陌生的环境与最熟悉之人消失这两件事令赫连墨不由得惶恐起来,他对自己怎么晕倒已经记不太清了。
倏地坐起来,只觉得头跟着动作钝钝的痛着。
他撑着一口气,脚步虚浮地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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