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不择手段!
昭狱阴暗潮湿,唯一的光亮就是两道耸立的火把。
鞭笞声,血腥味,绝望笼罩于此,却无一人呐喊叫冤。
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一个人能完整地走出昭狱。
囚衣染着血迹,罗成坐靠在监牢一角,鬓间白发凌乱,丝毫不见当朝首辅风姿。
锁链被打开,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昭狱。
“阁老对这儿还满意吗?”
楚晏蹲在罗成面前,像是在欣赏丧家之犬的狼狈。
罗成冷哼,
“不满意又能怎样,难不成陛下还会放老臣出去?”
“出去是不可能的,不过,朕可以给你换到对面啊。”
楚晏指着对面关押死囚的牢笼,笑得放肆。
自己把持朝政数年,楚晏心中有气,也属正常。
罗成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长叹。
若当年他不为权利所诱,自请离开盛京,今日罗府也不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陛下又在胡闹了。”
萧彻踏入昭狱,白衣被镀以圣光,仿佛世间污秽都与他无关。
风光霁月,皓皓生资。
萧彻视线落在他肩头伤口,
“罗大人受苦了。”
罗成撇过头,一丘之貉罢了,装什么好心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罗成低声骂道。
他家阿彻屈尊降贵来昭狱,没讨着好,还白挨一顿骂。
“黄鼠狼可不会救人。”
楚晏刚要发作,却被萧彻拦下。
“救人?把人都救到昭狱了?”
罗成冷哼嘲讽。
“别不识好歹了,要不是阿彻心善,你这伤,朕都不带管的。”
楚晏坐在还算干净的小桌椅,一副恩赐模样,“还有这间牢房,已经算是昭狱最好的了。”
他家阿彻,什么都好,就是心地太善良。
罗成眉头渐缓,敛去锋芒,
“你想知道什么?”
不杀他,只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萧彻也没跟他绕弯,直言问道,“十年前,宋荣出事的前一天,你来监察司做什么?”
监察司……
他已经十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你与宋荣、监察司,是何关系?”
据罗成所知,宋荣孑然一身并无子嗣,只在二十年前收过一位义子。
“仇家。”
萧彻大方回着。
姓萧,仇家……
“你是金陵萧家之后!”
罗成瞳孔骤缩,声调顿时拔高。
“果真是报应不爽,不过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罗成仿佛老了十岁,肩膀似有千斤重,愧疚与无力压得他喘不上气。
“当年……,究竟因何屠灭我萧家满门!”
萧彻攥于袖中的双手狠颤,眸中腥红一片,像是头随时要冲上去撕咬的野兽。
锁链声响,罗成扑通跪在萧彻面前,垂着脑袋,一片死寂。
“你若要寻仇,找我,但不要牵连罗府之人,祸不及家人。”
罗成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十年的愧疚快要逼得他发疯。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宣泄。
“祸不及家人?”
萧彻仰头兀自发笑,身形一颤。”好一个祸不及家人,那我萧家那一百零三条人命,又该谁去偿还?”
猛地揪出罗成衣领,萧彻骨节攥得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紧绷的神经不断跳跃,仅存的理智即将要分崩离析。
他,想要杀人。
楚晏:他家阿彻发起疯来,更好看了呢。
罗成止住动作,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能否让你消去心头之恨。”
“我只求一个真相,七星龙渊剑到底在哪?”
萧彻闭了闭双眸,心中默念着清心咒,他,绝不能再失控。
“当年宋荣将龙渊剑在萧家的消息散布江湖,我本可以阻止,但此事牵连甚广,我怕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所以选择放任。”
致使萧家灭门,算起来,也有他的一份。
“为何会是金陵萧家?”
萧家历代先祖守护大晟君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效忠就要去死吗?
他永远忘不掉母亲死时的模样,这份恨意,深烙于骨。
罗成嘴唇蠕动,五指紧攥着地上的泥土,泪涕横流,“萧家忠烈,又远离盛京,是转移视线最好的器皿。”
正因萧家无辜,这份真相,才更显苍白。
“是先帝下的命令?”
萧彻嘴唇颤抖,冷风袭来,腰间玉箫哀嚎空鸣。
“先帝不知,是宋荣擅自行动。”
先帝不忍,可龙渊剑为当时天下人之所求,只能推出个替罪羊,让龙渊剑彻底消失。
未免意外,监察司先后屠戮江湖数个门派。
只为遮掩龙渊剑的真正去向。
“可他死了!”
萧彻怒吼,满腔悲愤无处宣泄。
灭他满门的人,死了。
这滔天的恨意,仿佛就是个笑话。
“萧太师这么大的火气,对身子可不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楚玉身穿金缕凤尾裙,步摇下的珠玉,晃得丁铃当啷响。
衣饰繁华,步态摇曳,美人与昭狱的破败荒芜格格不入。
似是刚看到楚晏,楚玉故作惊讶,
“陛下也在这儿啊,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
楚晏注意力都在萧彻身上,听到楚玉的声音,差点没把他整吐了。
“皇姐尊贵无双,昭狱这种地方,还是少来。”
将地上跑窜的老鼠踩死,楚晏脚尖挪动,将其踢到楚玉脚边。
能恶心她的事,他一向乐意做。
死老鼠而已,楚玉没当回事,
“怎么,陛下后背的伤是好了?”
楚玉意有所指,楚晏偃旗息鼓,敛下的眸中翻滚着杀意。
所谓打蛇打七寸,关于楚晏的事情,楚玉总能一击即中。
视线转向萧彻,楚玉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
怪不得深得楚晏喜欢呢。
禁欲高冷,如谪仙般的人儿,真想看看他被欲望折磨的窘态。
就是这张脸,太过普通!
不得不说,姐弟俩在选男人方面,眼光出奇一致。
楚晏抬步挡在萧彻面前,保护欲十足。
她是来办正事的,至于这个萧太师,脸太丑,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瞥了眼要死不活的罗成,楚玉嘴角弯起,眸含不屑。
堂堂首辅,多风光啊,下了昭狱,还不是跟那被踩死的老鼠一样,任人宰割。
楚玉俯下身子,轻声细语,
“有时候一个人死,总比一府人去死要好。”
似是想到什么,楚玉歪头,满脸可惜地吹了吹艳红蔻丹,“阁老嫡孙才满月吧,啧啧,真是惹人可怜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为罗府着想呢。
罗成啐了口唾沫,骂道,
“假慈悲。”
真正致使罗府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是楚玉!
所有人都是她手中的棋子,黑子白子,相互搏杀,受益人永远都是楚玉。
“老臣劝殿下你少走夜路,省得以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楚玉一步步诱他入名利场,怂恿他拥揽实权,目的就是牵制楚晏亲政。
可笑,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子,却不自知。
楚玉言笑晏晏,丝毫不受罗成影响,
“无妨,本宫知道罗大人是怎么死的就好。”
愤怒是滋生邪恶最好的养料。
既然入了这局,就再无可退。
要么奉她为主,要么留下性命。
“如果阁老嘴巴乖一点,本宫可以考虑放罗府一条生路。”
楚玉俯身附耳。
萧彻耳力惊人,剑眉一凛,
“陛下还未定罪,殿下这是要越俎代庖吗?”
楚玉起身,似笑非笑,
“想不到太师还会武啊。”
她对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从楚玉传信给自己,再到鄞州皇贡,每一步棋,都隐隐牵动着罗府。
她是要自己死啊。
“殿下这步棋着实是高啊,看来我的位置,是后继有人了。”
将自己拉下马,换一个更好拿捏的新人。
楚玉的心狠手辣,还真不输于先皇后。
听此,楚玉也不恼。
罗成又不是傻的,自己做的局,再怎么着他也都该看明白了。
“还不算老糊涂。”
楚玉嗤笑。
看明白了又能怎样,罗成的把柄和全罗府人的性命,可都在她手心里。
谅他也没胆子挣扎,楚玉放心离去。
临走时,特地瞥了眼墙壁上,用来施以墨刑的刻刀。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楚晏背后刻得是啥?
第23章 云汲
清心香溢满太极殿,萧彻自打从昭狱回来后,静坐在团蒲,嘴中念着梵文。
男子身形纤细挺拔,如玉的面庞圣洁、不染纤尘。
似是不愿看到世俗恶意,萧彻紧闭眼眸,像是那清心寡欲的活佛圣祖。
楚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把气憋在心里,只会自己难受,若换作他,直接就把罗成拉出去砍了泄愤。
楚晏与萧彻最大的区别,就是萧彻能够控制自己的杀戮。
但楚晏不行,宁可我负天下人,也绝不能让天下人负我。
“阿彻啊,你要实在不开心,我就把罗成那头拧下来给你当皮球踢。”
怎样都好,就是别像现在这样,一副随时要羽化登仙的模样。
梵文止,恨意平。
萧彻再次睁眼,缓缓吐了口浊气,
“萧家一事尚未有最终定论,陛下就这么杀了他,置国法于何地?”
楚晏委屈撇嘴,低声道,
“可是阿彻你不开心嘛,我想让你开心……”
楚晏垂着脑袋,鬓间须发落在肩头。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萧彻在朱霞峰养的兔子。
心头一软,萧彻伸手,替楚晏将那缕调皮的须发拢入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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