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把头发,阿岚低头,脚步加快,掌心挡住侧脸。
经过魏显崇身边时,手腕被猛然握住,低沉嗓音响起,“阿岚,我知道是你。”
渐渐直起腰板,阿岚放下胳膊,转头打量着来人。
他瘦了,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
这些日子,他发生了什么?
阿岚想要探听他的一切,却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关心他。
张了张嘴,最后近乎流于言表的担忧都化入春风中。
魏显崇手腕收紧,嘴角溢出苦涩,声音沙哑,“以后……,阿岚不用躲我了。”
那支发钗,还是没有机会送出去。
倏然,似是脱力般,魏显崇垂下胳膊,径直前行。
阿岚怔怔待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她没有躲他,她是害怕,区区小婢,怎敢高攀将军府?
嘴上说他这般不好,实际上那颗心,早在初见时,就落在了他身上。
柳叶飘摇,不见绒絮。
亦如那满腔的爱意,泛滥于心口,却止于唇齿。
茶壶滚滚,萧彻瞥了眼远处的阿岚,那妮子,还是一头栽在情爱里了。
将火熄灭,沸腾的茶壶瞬间安静下来。
不远处,魏显崇阔步走来。
“你这是去哪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人不人,鬼不鬼的,出门胡子都不刮,楚晏万分嫌弃。
哪有他家阿彻玉面书生的模样讨人亲。
“臣去查了件事,乌陀罗花毒来源于北漠。”
“这事朕知道啊。”
见他疲累倦怠,楚晏为他倒了杯茶。
“陛下有没有想过,这毒是谁带到盛京的?”
魏显崇目露严肃。
通敌北寇,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是鄞州节度使。”
萧彻握着滚烫茶杯,神色平淡,毫无意外。
楚晏崇拜脸:他家阿彻越来越厉害了。
“萧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魏显崇皱眉,为免节外生枝,这次行动只有他一人。
“你能瞒得过盛京众人,但瞒不过遍布天下的天机阁耳目。”
当他建立的碟网,是玩的?
“鄞州多沙尘,魏将军皮肤多有皲裂,靴面上又沾了些黄沙。”
未曾回府,就赶到宫里,也难为他一片忠心了。
“鄞州官员众多,萧大人为何指出是节度使王世虎?”
魏显崇眼底露出钦佩,怪不得陛下会奉他为帝师。
“天高皇帝远,尤其像鄞州这种边关要塞,权力落于一人之手,胆子野心日渐高涨。”
难免会失智,丧失作为臣子最基本的忠诚。
“此事还要多谢范侍郎提供线索,否则臣也不会往鄞州那想。”
前几日礼部照例检查地方贡品,但一到鄞州,范立本就被各方阻拦,这才起疑。
“这王世虎是想造反?”
楚晏气极反笑,
敢往宫里运毒,他是嫌活得太短?还是人生不够刺激?
“造反他肯定是没有那胆子。”
毕竟鄞州兵权不在他手里,近来,魏显崇也没查到他有招兵买马的迹象。
“应该是与盛京某位贵人,达成交易。”
萧彻猜测。
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也要运毒,看来,盛京城的这位贵人,势力不容小觑。
“查。”
楚晏紧绷着脸,
“凡是盛京的权贵,都要给朕查得一清二楚。”
“既然陛下在盛京有大动作,未免鄞州动乱,臣自请前往峪门关戍守边境。”
边境有他镇守,岂容王世虎宵小之辈放肆!
“可你刚回盛京啊,魏老将军那边……”
楚晏欲言又止。
魏显崇的两位兄长都死于北漠人之手,此次回京,楚晏没有打算让他再回边境。
“胡无人,汉道昌!臣定誓死守住峪门关,绝不负陛下所托。”
魏显崇半跪在地上,双眸涌动着大晟男儿的热血。
镇北将军府崇字辈,只剩他一人,可哪怕战死沙场,也绝不会让北漠人踏入大晟疆土一步!
“朝堂人才济济,能带兵打仗的不止有你。”
楚晏否决。
魏老将军如今还缠绵病榻,楚晏怎么忍心,把他唯一的孙子再送到边境。
“可臣是陛下唯一信任的武将。”
楚晏的心意,魏显崇明白。
但时局如此,大局如此,边境,绝不能乱!
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
身为守边将军,魏显崇不能退,肩膀责任,是国泰民安。
从怀中拿出块令牌,魏显崇垂首递给楚晏,目光虔诚,“这是臣精心训练的虎贲军,虽只有千余人,可他们个个都是大晟的好男儿,誓死保卫陛下。”
大军驻扎边境,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亲卫军。
魏显崇看向萧彻,起身鞠躬行礼,
“此后,守国安民之事,就仰赖萧大人了”
他相信楚晏的眼光,萧彻有能力护好一个国家,护好陛下……
见魏显崇去意已决,萧彻拱手回礼,
“愿将军凯旋而归,不坠青云之志。”
何为国之栋梁,国家百姓需要时,挺身而出,无怨无悔。
楚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魏显崇轻笑打断,“好不容易离开你这活祖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句玩笑,将凝重离别的气氛打破。
“若陛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待臣归来,答应臣的求赏。”
魏显崇目光游离远方,一眼精准地锁定,那位端着山楂糕的姑娘。
他要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圣旨赐婚,八抬大轿,镇北将军夫人该有的荣耀一分都不能少。
“别说一个赏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朕十个都允。”
十个百个,就算个顶个的好,都不及她笑靥如花。
魏显崇摩挲着袖中珠花发钗,还是没能送出去啊。
不过,下次见面,他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地戴上这支发簪。
此时,不知从哪来的柳絮,又扬了起来。
第20章 戏台
月上梢头,蝉鸣悦耳,殿内书卷墨香,楚晏提笔批着奏章。
倒是乖巧不少,萧彻对楚晏的表现极为满意。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楚晏手边,多了盏冰糖燕窝羹。
“阿彻越来越贴心啦。”
少年尾音扬起,疲惫一扫而空。
“陛下应得的。”
萧彻声音平淡,对于楚晏的夸赞,无悲无喜。
舀了满满一勺燕窝羹,楚晏将汤匙凑到萧彻嘴边,“阿彻陪我批奏章,也辛苦了,喏,吃一口尝尝嘛。”
甜香的,软糯的,看起来跟阿彻一样好吃。
“陛下……”于理不合。
萧彻薄唇张开,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满了一大勺燕窝羹。
“好吃吧。”
楚晏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彻。
味道似乎还不错,萧彻向来不喜甜食,不过这盏冰糖燕窝的确好喝。
见他眉峰扬起微小弧度,楚晏笑了笑,又挖了一勺放入自己嘴中。
“陛下,这汤匙,臣方才用过了。”
萧彻脸色发红,虽说楚晏平日不拘小节,可这也过于豪放了些。
又吃了一口,楚晏跟没事儿人似的,还举了举沾着糖渍的汤匙,“阿彻又不是外人,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要不是阿彻用过这汤匙,他还不稀罕用呢。
不过,阿彻是记得他喜欢甜食,才会让小厨房备着冰糖燕窝羹的吧。
冰糖甜,可阿彻的这份心意,更甜。
既然楚晏都不在意,萧彻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明日是罗成嫡孙的满月酒,陛下要准备在这个时候动手吗?”
萧彻瞥了眼御桌上的大红烫金帖子。
“看样子,是天机阁有消息了。”
放下玉盏,楚晏正经起来。
“不错,罗府与鄞州一直有密信往来,但信件都已销毁,很难确定他们互通了什么消息。”
萧彻不想放过一个坏人,却也不想冤枉一个好人。
“阿彻,先帮我擦擦嘴角。”
楚晏把脸凑上去,两只手忙着在御桌上找着东西。
虽然他能用舌头把嘴角的糖渍舔掉,但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一下,着实可惜。
“陛下,说正事呢。”
刚夸他正经乖巧,这又崩了。
萧彻无奈,但还是从袖中拿出锦帕,认真地替他擦拭嘴角。
檀香扑鼻,楚晏爱极了这个味道,又往前凑了凑。
食指抵在楚晏额间,萧彻没了好脾气,“得寸进尺?”
自从遇上楚晏,他的底线就一再调低。
连洁癖,都对他可有可无。
缩回脖子,楚晏悻悻道,
“哪有嘛,我方才就是看见阿彻头上有个小飞虫。”
撒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
萧彻没跟他计较,翻看着楚晏找出来的卷宗。
“元启十三年,王世虎贬离盛京,流放鄞州。”
萧彻念着,眉头一皱。
“这是当年还是翰林编修的罗成写得。”
罗成的笔迹,楚晏认得。
老旧的书简早已失去光泽,墨迹褪色,可记录的每一个文字都是当年发生的事情。
这或许就是编修、修撰存在的意义。
“因何贬离?既是流放,又为何能坐稳鄞州节度使的座位?”
萧彻有预感,若是能将疑团解开,花毒的来源也会水落石出。
“当年罗成年少,最看不惯王世虎这种蝇营狗苟之辈,将他贪污罪证连夜递交大理寺。”
楚晏说着说着就笑了。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真是讽刺!
“所以说,王世虎流放鄞州,是因为罗成?”
萧彻眉头皱得更深。
断人仕途,如杀人父母。
照理说,王世虎恨不得将罗成撕成碎片,又怎会与他通信往来?
楚晏摇头,
“当年罗成不过是翰林院小小编修,哪有本事将内阁大学士拉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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