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男子却喟叹,“我想大多数人可能五百年都不会像我那么幸运,我们可以好好认识认识。”
“我在想,阁下是怎么进来的?扮做那叫花子的吗?”贺凝闻奇道。
“自然是飞进来的。”那人起身行礼,扯出了个并不真诚的微笑,道,“久仰大名。鄙姓贺,名凝闻。可以在这里遇到贺少侠,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霉运。”
第3章
说是赏花宴,过了月洞门后花却少了,整齐的石板路两侧是低矮的栅栏围住,而古树的枝桠在其中肆意绽放。
月洞门将前厅后院隔开,只有几个护院留在那边巡视着。时晏一人踏入幽静之径,循着路去,也有清池上莲花初绽,倒是与越陵水榭亭台景致有所不同,时晏并不着急便有心细看:因是城外免得惹人注意,此处说不上楼,只是一处齐平的园林。院子里倒载着棵垂柳,到了季节,白絮便在空中随意而去。
文人骚客或许触景而发,时晏却开了扇遮在自己面前。一双桃花眼里若是有几分情便是世间至极风流,可惜的是,那双深得不见底的黑眸转了转,终究没有半分情绪外露。
门口尚且有着婢仆众,后院里却除了鸟鸣无一物。
太安静了。
无人近身?
时晏双目最终落在了后院正厅,紧闭着的那扇门后,想必就是他从未见过面的那位好友了。
推开榆木制的门,时晏合了扇轻敲在掌心。屋内如他所猜想一致只有一人:长发竖起,儒生打扮。
那人原是在捧着书卷细读,见时晏将门推开才恍惚一瞬,合上书页起身拱手:“想必先生便是清旻公子。”
旻天兮清凉,玄气兮高朗。清旻意为天,晏者亦是天清,乃是他的号。
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时晏却直觉到此人并非柴无首,果不其然,又听得那人继续,“在下和元一十九年探花,今国子监太学品正,扈江离。”
两年前的探花?
倒也的确容貌俊朗,很是合当今皇上的眼缘。
时晏静静看着他。便是当今朝廷官员出现在此就要担上结党营私的名头也没让他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扈江离暗叹一声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却是时晏含笑以扇为手招呼向桌子:“不若我们坐下再详谈?”
扈江离道声应当的。
二人入座,扈江离将早就沏好的茶给他倒上,边道:“在下并不是公子所要等的人,柴公,他近日不利出面。”说到最后,他脸上有了些嘲意,却不知是对谁的。一息暂歇,扈江离继续解释:“扈某曾受柴公恩惠,而今特来偿恩。”他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于时晏。
封上三字致风如确是柴无首字迹,时晏接过,听扈江离又继续:“柴公言明此信须得由扈某亲自交由公子。如今扈某的事已然办成了,便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扈江离起身便要离去,时晏手中碾过墨迹未拆信却先发问:“兄台且慢,柴兄只留了这封信吗?没有多余的话要给我?”
扈江离的脚步停了下来,轻叹一声后他笑了声,道:“没想到,你真的问了。”他转身看着时晏,脸上嘲意尽去:“扈某答应了柴公两件事,送信赴会是第一件,若你问了,我便将第二件物什给你。”
两件事?
为何要他多问才肯将这第二件事托付?为何让人替其赴会?有多留心,时晏却并未多问。
扈江离又自屋内取出一檀木落锁小匣,另将巧钥一同放在桌上往时晏的方向一推,转身离去,并替时晏掩上了门。
时晏没再挽留,将信拆开,蝇头行草一反常态密密麻麻地多。
……
商宿将一袋子的金子随意找了个地方埋下。
他是个杀手。
金子是这次的佣金。
他要价一向高得过分,然而这世界最不缺要做亏心事的有钱人。这次的主顾是个历害人,商宿仿佛还能闻到那屋内金猊熏笼之香,若是没记错,该是有价无市的黑油格。
商宿将主顾给的毒药瓶子取出,便是这瓶子也了不得,怕不是官窑制品。说这主顾厉害吧,用品极尽奢华定不是普通人,可说蠢吧,这东西哪里是寻常人用得起的,皇亲贵族中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还和天下第一名妓结茝有所联系的。
三皇子段涵烁。
不过主顾是谁,又为何要买凶杀了他这昔日情人,都与商宿没关系,便是引了什么朝政大事他也不在乎。他只惦记着一双眼睛。
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他知道那双眼睛属于柴无首,他猜测柴无首也该是个美人。这世间是多无趣才会让一个妓子夺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幸而江湖中人层出不穷,终究也没人瞧得起结茝,只用第一名妓嘲讽着,转而又去追捧别的美人了。
那些人好看与否商宿亦不在乎,他只盼着早点了断结茝,得了剩下的赏银可以回去见见柴公。
他知道涤风宴又开了,就在城外。
想到记挂了三年的人终于要再见面,商宿不由笑了起来,幸而街上喜怒哀乐各色人皆有,才显得他不突兀。
商宿笑着,抬头看见了红袖坊。
天下第一坊。
天下第一名妓。
潜入红袖坊并不困难,尽管红袖坊的老鸨早有防备安排了多少大汉,那也只不过防些酒兴上头才敢惹是生非的酒囊饭袋,但对于商宿而言,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
结茝的房间也很容易便能知晓:她是红袖坊的头牌,自然在西市内最高的望月楼。
传闻这望月楼乃是前朝著名文人所居,他望月却坠楼,后来经由几代辗转,却被一个青楼买下,一个青楼妓子入住其中,引得天下多少读书人愤愤不平。奈何红袖坊既有钱,又有诸多恩客,便是惹了多少读书人,也有多少五陵年少捧着。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望月楼楼顶才是结茝所住之地,这位天下第一名妓的奢华与她的旧相好也有一较之力。
商宿心里啧啧称奇,楼顶里几个丫鬟忙活着进进出出,商宿循迹跟去瞧了一眼立马闪身回了她的闺房。
乖乖,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人家姑娘正在沐浴呢。
幸而商宿跟着婢女是从后边瞧了一眼便立马撤了。什么都在雾气里隐约可见,再混杂着甜腻的熏香,商宿只瞧见那双蝴蝶骨如真如幻,似乎再多瞧一眼便要化形飞出。
恍惚间,那双黑色的眼眸又在脑海中浮现。
柴公!
商宿冷静了下来,有沐浴之地的对比,结茝的闺房可谓是冷清至极。既没了那种闷热,香也是冷冷清清的甘松香。他取出段涵烁给的毒药,耳边又回响起那个声音。
“你将这药下到她的饭菜里即可,不必多出手,只要确保她毒发身亡。”
商宿自然不知三皇子段涵烁选择用什么样的毒来对付自己的老相好,他环视了屋内一眼,桌上只有些许果子,饭菜还未奉上。有女子脚步声响起,商宿又上梁隐藏身形。
恰是奴仆将饭菜备好,像是个有地位的奴仆在旁指责道:“下次若是再迟了,你们也不必再干活了,做事麻利的人多的是,想巴结木主子的也多的是。”
那奉菜的丫头只唯唯诺诺道是,怕是多说一字都惹事。
木主子?说的是结茝?没听说过她本姓为木啊。难不成自己找错人了?
不可能,商宿眼珠转了一下,又见那威风侍女将仆人都遣散,自个儿也去找沐浴的结茝了。商宿便瞧准机会将勺筷米饭洒了些那无色无味的毒药,便又潜入梁上。
他仍是不懂,既然是这么厉害的毒药,主顾又为何要特意雇他一个陌路人来下杀手,死了一个名牌——哪怕结茝是天下第一,那也不会有人过分注意——高位者手底下自当有许多心腹,或者更直白点给她强行喂碗毒酒,一个青楼女子又如何反抗?
但刨根究底并非是商宿的本职,既然他接了金子,他只需如主顾所想地做。
过不一会儿,结茝沐浴后回来,那秀发仍是湿漉漉的,侍女待她坐下后才拿出软膏仔细擦拭。伏在梁上的商宿只瞧见女子的侧脸下颚,只是浅浅望去仍能瞧出她肤如白玉,唇珠艳红,果真不负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声。
结茝拿起长筷,正如商宿所愿,将不知名的毒药吞下。
不消一刻,饭菜还有剩,结茝却停筷,道:“收了吧。”
那婢仆还有疑惑:“木主子?”
结茝斥道:“撤了!”她的声音有些低,商宿一时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如何会听过她的声音。
众人皆退下,结茝这才一手按在桌上撑着自己,弓着身子忽而笑出了声:“段涵烁喊你来的?”与此同时,鲜血自她嘴角而下。
因着毒发与压抑,这声音已然失了足以惹人追捧的动听。
身上的每一处都仿佛凝结出实质的疼痛,无可避免的痛楚几乎要让她眼前发黑,结茝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身影摇晃地迈步走向无护栏的望月楼边,滴血的唇呢喃着什么:“我不能死在这楼里,结茝不能死在望月楼里。”
商宿自梁上落地,避开地上一路她留下的血迹,结茝听到了动静,却再未有停顿也不想追究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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