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个香店都如此精致华丽,贺凝闻踏入其中,店家相迎上:“这位客官面生的很,可是第一次来购香?”
贺凝闻点点头,问:“劳烦店主人,可有越陵茉莉?”
越陵茉莉虽枝条柔弱但叶腋皆出花,向来是他最喜爱的原料。
店家有些发愁,赔笑道:“客官来得不巧,近日城外涤风宴购走了所有的越陵茉莉。”
贺凝闻了然,便与店家告辞转身离开,与一双冷情的桃花眼擦肩而过。
门前街道熙熙攘攘,贺凝闻驻足之时听得身后声音问:“这位店家,越陵木莉可有余量?”
是个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分明相别不久,贺凝闻双眼一转缓步出门,天朗气清的天,暖日入云的时候他听到店家应道:“这位客官,近日城外涤风宴购走了所有的越陵茉莉。”
贺凝闻又听到那男声问:“连一两三钱也没了吗?”
店家的声音忽然小了,贺凝闻有了思量轻笑出声。
涤风宴。
他得去看看。
第2章
涤风宴的举办地正是宴主人柴无首所居府邸。传闻每逢春围,人头攒动之处并非考场,而是柴无首举办宴席。
而这柴无首是何许人?人如其名,前不着头,整个京城无人知晓其来历,只知他每逢春围便以盛宴款待各方学子,并从中挑出合眼缘的那些个,在其赶考期间施以援手。
而这涤风宴可不比京城寻常富家子弟的宴会,并不依世家门槛,凡是文人子弟皆可入内。传闻其人是个铜臭满身的商贾,此番行为只是想为自己结些良缘。如说六年前的涤风宴,柴无首便是挑选了几位名不见经传的落魄子弟相助,最后发榜并不出人意料,果然是名列前茅入了官家眼的。
至此之后,涤风宴柴无首的名声更是大噪。尽管亦有人揣测其行为真相,但仍是抵不过平步青云的想法,况且涤风宴并不设门槛,左右不过当去吃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几乎不用怎么费劲寻路,贺凝闻就站在那柴府的正门前。
门前空旷,竟不像传说中那样人头攒动一个接一个的往里面挤。想是宴会早已开始,或者是他直接错过了时间。
那大门紧闭着,而斜右方门下靠坐着门房一样的小小童子。梳双髻,虎头虎脑,看着粉粉嫩嫩一团,正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腿,嘟着嘴一口一口地啃着自己的手指。
贺凝闻拾级而上,在小童身前行礼,问道;“在下冒昧,不邀自来,若无错过涤风之宴,可否请小友引荐?”
那孩子见有人拜访,两腿一盘,又挑起一层眼皮,眼珠滴溜溜地将贺凝闻上下打量了番,问道:“你又不是书生,凑恁个热闹?”
贺凝闻心下一奇,这才看清侍童模样,他虽是孩童身量脸上却有着不少皱纹,看着诡异极了。
但他的的确确不是个书生,虽然一路过来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于是他拂衣蹲在小童面前,拐个弯解释道:“在下江湖云游,慕花而来,想参加这名动京城的百花宴。”
小童听罢,很是赞同,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家的就是天下第一好!”正说着,他的话锋一转,问道:“你刚刚说了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贺凝闻……”贺凝闻只得自报家名。
可奇怪的是,小童的眼神落在了那三个字上,动也不动了。
贺凝闻一愣。
“怕就只怕——这宴你是不能好好看了……”小童拉长语调,语气甜甜的,眼神却很上一秒截然相反,又冷又空。他咯咯笑着,伸手玩笑般往贺凝闻左肩一拍。
贺凝闻警觉,一侧身,本想不动声色地躲开,可谁知那粉嘟嘟的小胖手竟像是在他身上生了根,紧黏着他,而中间只隔着薄薄一层距离,差一点就要扑在他的肩上。
空气瞬间凝固,反常的巨大压力骤然攥住他的五脏六腑。
这小孩儿?贺凝闻目光一凝,袖口微振,一抹寒光自袖中落于手上,他反手一挥。
小童咦了声,没有收手,反而翻转手腕,屈指成爪,转变目标至贺凝闻的腕子,迎着他夹带暗器的手探去。
“龙探珠……”贺凝闻一震,却来不及改势,情急之下只得硬生生接下这招。
就在那一瞬,原本凝滞于他们彼此之间的空气却被一黑影打破。那趁虚而入的黑影在擦着贺凝闻的发尖掠过,直朝小童面门击去。
龙探珠这门,极其重视内家功夫,如今关键却被外人横插一脚。内外平衡刹时打破,小童大惊之下拧腰腾身,直接翻上身后的屋檐。
他惊魂未定地吐出口气,恶狠狠地朝贺凝闻望去。可贺凝闻缓缓站起,一手握住那打破局面的折扇,另一只手自腰处缓缓落于身侧。他甚至没空琢磨小童听到他名字过激的反应和不符年龄的诡异身法,而是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石阶下方。
是谁?
如玉般的公子束手立于阶下,长风拂起他的白衣与乌发。
明明是简单而不能再简单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流转出明丽与生机;明明所有人都有相等的五官部件,可这些组合在他的脸上,却成就了女人都妒忌的美与俊。
他的目光在贺凝闻手中流转一圈,又移向屋檐上的童子。在童子惊疑不定的眼中,公子抱拳,朗声道:“在下越陵常客。”
话却是道了一半,报了名号,却是何人可有何贵干?那小童却马上懂了,立马从石狮子上翻下,恭恭敬敬地冲翩然公子作了个揖,道:“无意冒犯,公子见谅。”他顿了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老爷等候多时了。”
可时晏却一步未动。
——他勾起嘴角,目光穿过小童,望向贺凝闻。
“请少侠花前一叙。”他拱拱手,说道。
贺凝闻一怔,随即双眼一弯,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来。
……
入府后,贺凝闻便和时晏道谢。那古怪的公子笑而不语,向他要回扇子后,便独自一人消失在重重花幔下。
贺凝闻收回目光,也就此收回对此人的稀奇,慢慢踱进府院之中。
这园中主花宴的摆设布局未做隔断,也没作什么迂回,百花就这么坦荡荡地展示在人眼中。宴席早已开始,酒桌在花丛中四散摆开,而并不是随意堆叠在一起。
贺凝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四下一转,发现宴席的编排颇有意思,宾客并不随意入座,“门分门,派分派”,由里到外,十分有序。那端坐于靠里的、颜色素雅的花丛中的必是书生们,凳与凳间隔着不亲不疏的距离,桌上的美酒佳肴没动一点,不同的脸上浮现出同样拘谨的表情。席中偶尔的交谈也细声细气,声音在微风中难以分辨,如细线般一掐就断。
而就这点声音,也被外围的推杯换盏声给盖得严严实实。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少,几丛人凑在一起吵得火热,但终究是给文人墨客备的宴席,虽是热闹,但也是带着书卷气的。
贺凝闻瞧着这副一闷一闹的光景,又见四下无人引荐,便自顾自抬脚朝着最近那桌走去。
桌边早坐了四人,其中三人挨得很近,写诗作对,笑声不断。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清瘦书生样的男人。那人不看花,不看人,连桌上的佳肴美酒亦不扫一眼,只是伏案疾书。桌子被对面那自得其乐忘乎所以的三人拍的啪啪响,连累铺在桌上的纸也随之晃动。可那人却直着背,动也不动,像是一座蒙着灰布的陈年塑像一样。
唯有那右臂,连着着笔的右手在不停舞动。细白的腕子下沉,执笔的手指稳而又稳,像是生来就与笔长在一起,掰也掰不开似的。
那落于纸上的墨字力透纸背,一丝抖动也无。笔力千钧,字形舒展,大开大阖,横竖撇捺间锋芒毕露,似有金戈铁马踏开一片雪白,奔出纸外。
他不是书生。
没来由的判断。贺凝闻不禁好奇,正想挑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好好观察,却听见一声清朗而微带笑意的声音。
“阁下觉得,在下这字如何?”
干净温和的嗓音让古朴的塑像“活”了过来。那人搁了笔,转过头对着他轻笑道。
贺凝闻一窘,瞅着那人刚要道声不是,却不由得一愣,整个人定住了。
那人的脸花得像上台唱戏的,污渍血渍一道又一道覆在他脸上,直把五官轮廓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脖颈下的衣领还隐约可见被利器划开的豁口,险而又险,像是有人曾经欲用闪着寒光的刀刃取他性命。
而那灰扑扑的衣裳破破烂烂又像个叫花子。全身上下,可以把他与戏子和花子区分开来的,只有那对眼睛。干净的,黑山白水一样,里面盛着半分温朗笑意,水镜般嵌在两双乌青眼圈中。
而从眼睛里溢出的两道清澈的眼神,在与贺凝闻的眼神相撞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在下贺凝闻,幸会。”贺凝闻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的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他欣喜于这绝妙的契机,绝妙的局面,至于原本的问题是什么,这样失不失礼,早已再不重要。“阁下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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