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闻喝道:“你去寻人。”口中说话,头也不回便持判官笔落到庭院之中。
一个高个穿着白色盘领襕衫书生打扮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腰间挂着一柄刀,与整个人的打扮格格不入,以至于一眼看去简直不像个刀客的武器,反倒是个无关紧要的玩意。
饶是如此贺凝闻仍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握紧凶器。白光闪耀,那人已握上单刀横砍过来,那刀身狭窄,极薄,见他挥刀而来贺凝闻当即以器挡之,铿锵声擦过,倒叫贺凝闻瞧见刀身上刻刀铭朝雨。
传闻朝雨既出,如同檐下雨嘀嗒一声,于顷刻间要人性命——“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极有辛辣的诀别意味。
贺凝闻迅即脚尖一点,牵连他的刀势,让了他一招。
这朝雨刀向来由武林四宗中魔道之首的醉梦宫所有,他这回还真是招惹上不得了的对手了啊。
岂料商宿心中本就存了为柴无首报仇的怨望,更是生性好斗喜争,见势却是以为贺凝闻这下闪身乃是示弱避战,当即追招飕飕两刀,贺凝闻反手相招架,身若飘风。
商宿没想到他竟能接下自己突然变招,更是进手招数直逼贺凝闻,口中道:“贼子休逃。”贺凝闻仰头避过,见他杀意不减,笔尖去刺商宿腕处,同时左臂回转,挥拳打去。
商宿吃了一惊,旋身躲过,哪知贺凝闻对师门中极高明的身法奇劲最是精通,偏是循着商宿的方向又送出一刺。商宿已至庭院角落,已然退无可退,转守为攻,横刀再度攻来。
贺凝闻以笔尖对之,斜身晃影。
忽一颗白色药丸闪过,登时炸开在二人之中,原是一颗烟雾弹,贺凝闻心下一惊,却在烟雾中嗅到些许奇香。他明悟过来旋即飞身退走,耳畔已是时晏轻声道:“走!”
第14章
贺凝闻第一次闻到那清香是在柴府,只是柴府四处栽种香花,倒是此香隐匿其中并不显。只是较之花香芬芳,此香却又更为清雅,如置身雪地松林,使人清心明目。
只是不想,这并非时晏所用熏香,只不过是个烟雾弹罢了。
他二人不愿多纠缠,自是一路遁入无踪,一路上贺凝闻还不忘询问道:“时晏,你没找到那人吗?”
“确是如此,我还特意讯问了几个不同牢房的囚犯,也未见过有新关押的人。”时晏跃动几下,真气又源源不断循着经脉直奔全身大穴,教他这一场如乘风痛快。
贺凝闻见他身形流利不觉一笑,提了口气加快脚步,只听风声呼呼,一步步跃去,夜色中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潇洒。
如此又过了四五十里,时晏停止道:“停停,你这是要将我带哪儿去?”
贺凝闻回身几步落在他身边,道:“只是随性而行罢了。”
时晏取出折扇,随他一同寻山林之外的路子,道:“既找不见李兰朝,你待如何?”
“不待如何。”贺凝闻面色仍温和,“无妄之事本就不该我在意。”
时晏听后轻笑一声,问道:“你今日听阎小姐提起云霓节时很是在意?”贺凝闻不料他观察入微,心想这并非不可说的密辛,便道:“明日便是四月一庆云霓,那今日便是我生辰了。”
他说得不仔细自己也不甚上心,当句无谓的话语抛之。倒是让时晏怔了一会,他摸了摸身上行囊,出来带的却都是俗物,不好送人。
这厢贺凝闻却没见他跟上,回首望去遂见时晏仍在原地,失笑道:“时兄,走啦。”
时晏心中不免记下此事,这才跟了上去,脸上也带了些郑重:“来日我必补上的。”
贺凝闻笑道:“无妨的,我自幼与家师相伴,家师性情洒脱,并不记得细枝末节之事,久而久之我便也没仔细。只是乍一听闻阎小姐提及才想起如此巧合。”
“……怀负与令师皆是豁达之人,抛诸身外物,方得乐无穷。”时晏抿了抿嘴,却是说罢一笑,“若是我辈皆能如此定然会避免许多争端。”
他似话中有话,赞叹并不作伪,贺凝闻并不清楚时晏如何发出这样感叹,是确有经历还是江湖向来如此呢?
“时兄过誉。”贺凝闻长舒了一口气,胸中烦闷消散不少。
此时已至夜半,今日厚云遮得月光只微弱,黑幕浓得又分不了方向,二人先前不愿惹人注意便就一路抹黑而行,此时实在碍事,贺凝闻便点了个火折子,边心想:“如此仓皇继续走也不是办法。”一眼瞥见时晏,后者亦与他同想,道:“不若我们先行寻个落脚处,白日再寻镇甸。”
话不多说,二人年轻力壮自是禁得折腾,又走出几里,寻到一处山谷中隐在藤蔓下的隐秘石洞,约莫五尺多高,火光一照又加投石问路皆无危险,二人便弯腰走进洞中,走得十余步便已到头。
贺凝闻又出外捡拾落枝枯木若干,二人燃了火,时晏又将洞口藤蔓遮掩几番,神色又肃穆了些许,贺凝闻问:“时兄,你可是有话要说?”
时晏点点头:“此先寻找李兰朝之时我还瞧见了一位官吏,询问得知,谢雪忏已然离开京阜了。”
原是如此。贺凝闻心中恍悟过来,却是道:“她匆匆而去却是为何?”
“饷银不见了。”
贺凝闻心中一紧,洪水是为天灾,无论如何皇帝也当降下饷银以安民心,然而这三百万两饷银却不见了,还不知多少灾民要受此之苦。
他心中忧思更添,但心念自己已是江湖中人,咬牙道:“想必这才是谢雪忏巡察之职。”
话是如此,绿林之人却也并非生性冷血,时晏听出他意中回避,也不深究,道:“饷银失窃与你我无干,但我可立即传书回家一封,遇此天灾我辈也当尽力而为。”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贺凝闻闭着眼点点头,声音确是渐渐低了。
“好好休息罢。”时晏也不再多说,放轻声音归于寂静。
……
一夜无梦。
二人遮掩踪迹后又走了半日,总算到了人烟处,是个不大不小的镇甸,寻机准备一番后便要再度启程。
云霓佳节乃是年轻男女相会的热闹节日,附近村镇早早为此准备了起来,趁着春景四处喜乐,倒是冲淡不少愁思。
二人本是皆无心思于此,历经城中乐乐氛围却也有不少年轻女子见二人容貌出众,气质卓越行投桃送李之举。
贺凝闻倒是哭笑不得,然而姑娘们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只抛了信物花朵便匆匆而逃。
反倒是时晏因眉眼无情又加利器在手,许多姑娘望而却步,教时晏有空反而调笑于贺凝闻:“好郎君,君子好逑啊。”
贺凝闻无可奈何,此时又被他开玩笑真是左右为难,反道:“早知如此,你还是女装的好,你我以伴侣相称免了这些事。”
时晏轻哼一声:“你想得倒好。”
一路闲谈又出了城,贺凝闻将花朵沿水流一朵朵放逐。
时晏立于他身侧不由吟了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贺凝闻不由侧目望着他,心中却无波澜道:“若为无心负有情才不应当。”
说罢又继续上路,此处树木茂盛,二人买了马匹一路缓行倒也自在,镇外几里处变了一处竹林,郁郁葱葱好不妍丽。
又听得马蹄声急,二人本不在意,只见一个青色人影疾驰而来,见了他们二人才突地勒马。那中年人目光不住在二人之间来转,道:“你们,谁是时晏?”
贺凝闻见他衣衫齐整却是目露喜色,一时拿不准此人来意,那边时晏不动声色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翻身下马,却好似确认了身份,道:“早在几天前便已有人守在我的屋前,昨夜子时一过,便有一封信交给了我。
上面详细叙说了名为时晏之人的生平,又附上了你所在的位置,最终它提了一句话。”
随着这人的话语,时晏的眸光愈冷,仍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生活被如此窥探。
“天下第一剑。”那人冷冷笑道,“我很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配得如此赞誉,所以我来了。”
“明知你被利用?”贺凝闻不住反问。
“是哦。”那人哼了一声,“用剑之人自然都向往一个天下第一,如今被你横生夺去,我怎能不来?”
贺凝闻心中有了猜测:“你是,无定剑派的?”
那人显然为此骄傲,重重点头:“秋风夜!”
无定剑派乃是当今武林名门正道执牛耳的存在,其中弟子个个武艺非凡,其掌门人桓云烛更是正道魁首。而这位秋风夜则是出了名的剑痴,向来好与人比剑,于剑道之上苦心钻研,以剑来挑动他再是容易不过。
只是……
“可否请教,那封信又是谁寄出的?”贺凝闻皱了皱眉,时晏又如何招惹上这样的麻烦?
秋风夜倒是并不隐瞒,道:“天星榭。”
时晏一言不发地听至这里才倏忽开口,语中却是难得冷淡:“我不会与你比剑的,我的剑不在身边。”贺凝闻知晓他这并非推辞之言,哪知秋风夜却哈哈大笑,解下背负的布裹,其中竟摞着两把剑,他道:“我早知会有这般谢绝。”他笑罢,便取了其中一把掷向时晏,时晏稳稳接住,秋风夜拿了另一把,道:“那是我的佩剑。既然我们用得都是不熟的剑,也算得上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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