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看知道弄巧成拙了,赶紧解释道:“你不要误会,这位不是县太爷,只是县太爷府上的人,让我过来问几句话。”
妇人点点头,十分恭敬,但有些胆怯,结结巴巴的道:“官人有、有什么想问的,尽、尽管问。”
一个贫民妇人,突然有官家的人来问,虽然战战兢兢,但也都如实答了。
小厮问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问题,比如她家祖籍在哪,现住在哪,家里几口人,以什么谋生,等等。主要就是了解一些她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信息。
妇人夫家姓张,人称张氏,住的村子靠山,离县城并不算近。丈夫除了做农活,便是偶尔去城里打点零工,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养,日子过得紧巴巴。
这些都打听清楚之后,小厮跟她说明了来意,道:“我们家公子心善,想让你去铺子里帮工,一个月给你开五百文工钱,你看要不要来?”
铺子姜子延来了之后盘下来的,这里的铺子成本价便宜,大多都经营不善,所以出手价并不高。姜子延想到说不定以后这就是经济特区了,一下子将一整条街的铺子都买了下来,总共花的银钱也不及当初在京城买宅子的钱。
林昭知道后没有反对,连意见都没有,只是笑他买铺子买上瘾了这是。
姜子延则是老老实实跟他讲了一番,什么叫做投资。
如果水泥做好了,水泥路修起来,到时候不管是甘蔗还是棉花还是其他东西,他都有法子将它们卖出去。到时候城里这条街就改造成商业街,还愁捞不回本钱吗?
不过既然是投资就有风险,后期如何?还要看怎么做了。
张氏惊讶之后便是惊喜,不知道为什么贵人会找上她去帮工,于是点点头,十分激动的说自己愿意。
一个月三百文,那就相当于一天能有十文钱,对她来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
小厮告诉她让她明日去城南丰田巷林府找他,然后便和姜子延一起离开了。
走的时候张氏说什么也要感谢姜子延,将自己筐中剩下的一部分菌子包好,硬是要塞给他。
姜子延推拒不过便接了。
张氏收拾东西回到家,婆母一看她回来就向她要今天卖菌子的钱。
将放好的钱拿出来,递给婆母。
婆母一看她拿出来的钱少的可怜,又看了看筐里剩下的菌子,因为送了姜子延一些,所以筐里剩下的并不多。
婆母以为她卖出去的银钱不止这些,非说她藏了一部分,上手就戳她的头,话说的很难听,让她把钱交出来。
张氏委屈的站在那,只好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下有贵人让她去上工的事情。
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婆母的态度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生气了。
她张口就道:“你个女人家懂什么?什么贵人能看上你,让你去做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子?还搭上了剩下一半的菌子,万一人家要是把你卖到那种腌臜的地方去呢?吃这么多年的饭脑子都白长了?”
“还一个月给你那么多工钱,也就你这猪脑子才信。具体去了做什么你知道吗?去哪里做工你知道吗?”
张氏摇摇头,这些没有具体说,听小厮的意思是让她明天找他去详谈。
可这话刚说出来,婆母就更不信了,死活认定对方就是个骗子。
她牵起身边的小孙女,提着那筐剩下的菌子转身进屋,只是进去之前又撂下狠话,言说绝对不能去,要是给家里惹了什么祸事,到时候就打断她的腿。
乡底下的婆母鲜少有脾气温和的,个个都把家里的儿媳妇拿捏的死死的。一朝媳妇熬成婆,那在家里就是说一不二的。
即便是儿子回来,大魏朝又重孝道,上头一个孝字压着,也不敢违抗老母。
然而张氏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那位公子不像是在骗她,人家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就连鞋子上都绣了暗纹,怎么都不像行骗的。
况且她对自己的长相也有自知之明,不算什么漂亮的媳妇儿,只是长相一般,一没有财二没有色,能图她什么?
张氏想着等丈夫回来好好跟他说一说,让他去劝劝婆母。
没想到等丈夫回来后得知这件事,竟然跟婆母一样的反应,都说她遇见骗子了。
丈夫去城里做短工,一天也不过才八文钱,一个月如果干满日子也不过才二百四十文,比人家告诉他的三百文还少,所以他也坚信媳妇儿被人骗了。
第二日小厮在府上后门等了许久,都没见昨日那个妇人来找他,便跟姜子延说了这件事。
姜子延细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昨天提的时候有些突然,对方可能回家后觉得需要再考虑考虑,于是他便跟小厮说道:“再宽限她两日吧,若是过两日还没来就算了。”
他这里也不是什么慈善救助堂,只是当时看见了,见她带着孩子十分不易。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而且他的铺子确实正缺人,他便让小厮去问了她,看她愿不愿意来。
而这边的张氏始终惦记着姜子延所说的这份工,虽然家里人都说她被骗了,可她还是想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一个月能有三百文呢,三百文,能给孩子买些好布料做几件衣裳了。
家里日子穷,即便是逢年过节,家里的孩子也没穿过新衣裳。
可这一天婆母看她看得紧,根本不让她出门,生怕她被骗了。
于是又过了一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婆母放松了警惕,让她进城一趟,将择好的毛豆拿去集市卖了。
走的时候还十分不客气的警告她,让她不要瞎跑,卖完就回来。孩子不用跟着了,今天她有空帮她看孩子。
张氏乖乖的点头应了下来,背上那袋子毛豆拿到集市去卖。
毛豆比菌子好卖,这东西不值钱,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收摊后时间还早,张氏犹犹豫豫,本来该返回家的她到底还是惦记着那件事,想着不如先去看看,当时那人说是县太爷的府上,这个总是蒙骗不了人的。
若是去了,县太爷府上的小厮说没有这回事,那她就再回来。
张氏一咬牙,赌了一把,她收起摊子朝着小厮给的地址走过去。
丰田巷距离集市并不是很近,当初买宅子的时候姜子延首先考虑的是要离衙门近,方便林昭去衙门办公。
张氏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她对城里不是太熟,沿途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的。
到了后门,她理了理衣服,看看有没有不妥帖的地方,然后敲了门。
门房开了门,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瞧,瞧着还有些穷酸的妇人,也没开门,只是开了个门缝,问道:“你找谁?”
张氏结结巴巴的报了那天那个小厮的名字,又说了自己来这里的缘由。
门房一听赶紧道:“原来是你啊,小钟哥前两天跟我提过,你快进来吧。”
小钟也就是那天那个小厮,他现在一直跟着姜子延做事。
见这妇人终于来了,小钟也没什么架子,直接将安排跟她说了。
“铺子在城西,是一家酒铺。你每日需要做的就是给客人打酒,然后将铺子里架子上的酒摆放整齐,每日都要检查核对数量。”
张氏点头,在她看来,这是个还挺轻松的活,而且这确实就是县太爷的府上,县太爷府上的人总不会骗她吧?
“说了这么多你可能也记不住,今日刚好没事,我带你去铺子里看看吧。”
出了丰田巷,小钟便带着张氏去了酒铺。
一路上张氏都在跟小钟解释前两天为什么没能来,小钟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家里的事。
小钟说道:“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你要是晚一天,这活可能就轮不到你了。不过是咱们公子心善,看你们母女俩可怜,这才给你宽限了两天。”
张氏激动得连声感谢,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城西这家酒铺。
这家酒铺以前是一家成衣店,生意惨淡的很,因为姜子延在京城西郊有一个酿酒厂,所以便先把成衣店改成了酒铺,主要卖一些比较便宜的散酒,那种包装好的,价格高的酒也有,但不多,也只有城中那些富户才能买得起。
到了酒铺,张氏看了看,酒铺的伙计很少,原先的成衣铺的人都被原来铺子的主人打发走了,这几个都是临时招来的。
进去之后小钟仔细跟她讲了讲打酒需要注意的事项,将各方面都跟她说了一遍之后,写上字据,做成契书,张氏在上面摁了手印就算生效了。
等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小钟说道:“你确定你明日就能来上工吧?你婆母不会阻拦你了?”
张氏赶紧点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回去跟他们好好解释这事是真的,婆母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能来上工,是要按旷工处理的。这一个月的月钱是要被扣的,旷工一天扣十文,一个月旷工超过三天就直接走人。”
张氏哪里敢旷工,她巴不得多上工几天,一天十文算下来,她多做工一天就能多赚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