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指尖蜷了蜷,没有抽回手,二人谁都没有管,就这么回了陆家庄。
一进入陆家庄,曲泠下意识地想再抽出手,陆酩却没有松开,兀自紧紧地握着。
二人就这么走了一路。
曲泠止步在客房外,收回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叹气道:“说你恢复记忆了,聪明了,怎么还是这么傻,你拉着我走回来,这庄里庄外谁不知道我们有奸情了?”
他话说得俏皮,陆酩不为所动,只叫了声,“曲泠。”
“嗯?”曲泠笑道:“我今天累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他要关门,陆酩直接抬手抵住了大门,道:“曲泠,我从来不怕任何人知道你我在一起。”
曲泠看着陆酩,倏然又是一笑,道:“什么在一起,我不过是送你一程,再收你一千两,顶多算点恩情,哪里在一起了?”
陆酩目光沉静,自顾自说道:“我原本打算这两日和母亲说你我之事,今日如此,正好。”
曲泠点了点头,道:“说完了吗?”
陆酩不言,曲泠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看着陆酩,道:“你要和你母亲说什么,说你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是当年花名在外的头牌?你是想天下人都道你陆庄主风流,还是笑你自甘堕落?”
陆酩平静地说:“天下人如何论说与我无关,曲泠,我心中有你。我喜欢你,只因你是曲泠,和你是何种身份无关,就如你当日在水中救下我。”
曲泠沉默须臾,笑了一声,“你高看我了。”
“其实当日我救你,是因缘际会,带上你,是因为你的那支簪子,那是个好东西,能佩戴那支簪子的,必然非富即贵,所以我让你签了那一千两的契约。”
他抱着双臂,懒洋洋靠在门框上,道:“如果你没有这张脸,又是个寻常布衣,我早就丢你下船了。”
陆酩看着曲泠,却笑了笑,道:“脸也好,簪子也罢,都是我的东西,都属于陆酩,你所说的,无从假设。”
“何况后来,你带我离开清州,远赴临州,你手无寸铁,又有人追杀,为什么不丢下我?”
曲泠叹了一声,道:“我已经沾上麻烦了,要是就这么丢下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酩说:“曲泠,你撒谎。”
“喜欢一个人是做不了假的。”
陆酩伸手摸了摸曲泠的脸颊,认真道:“曲泠,你看着我,别往后退。我说过不负你,今生就绝不会负你半分。”
贵人83
陆家佛堂。
陆酩来时,陆母正在佛堂里礼佛,自陆酩父亲含恨离世之后,陆母就信了佛,在家中设下佛堂。
陆酩叫了声,“母亲。”
陆母恍若未闻,跪在佛堂前,手中捻着紫檀木佛珠,低声念着佛经。
陆酩安静地看了片刻,一撩衣袍,就跪在了她身后。
陆母捻动佛经的手顿了顿,母子二人如同无声地对峙,佛堂里弥漫着袅袅的檀香,气氛压抑而沉闷。
曲泠和陆酩的事闹得临州人尽皆知,瞒不住,陆酩也不想瞒。他曾经想等他恢复记忆,彻底想起了自己和曲泠之间的所有,再和母亲坦诚布公地谈一谈。
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陆酩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即便他没有想起自己作为云州时和曲泠发生的点滴,也不妨碍他喜欢这个人。细细一想,云州当是很喜欢曲泠的,否则不会在他忘记了曲泠,却依旧留下几分心动。
日头渐渐爬过窗棂,陆母一颗一颗地捻动着佛珠,心里却如何都平静不下来。陆酩是陆家的长子,年幼时备受宠爱,被养得有些骄横,可骄横归骄横,却总是贴心的。再长大一些,陆霆出生,陆酩被他父亲带在了身边,一点一滴磨去了顽劣知礼,变成了进退有度,人人赞誉的陆家庄少庄主。
陆母也曾为长子而骄傲,可慢慢的,她却发现陆酩不再如儿时一般和她亲近,她有些心焦,但想着陆酩年岁渐长,又有陆霆会伏在她膝头撒娇弄痴,便放下了。
陆酩从来不让她担心,后来陆父离世,陆酩行事不惊,杀伐果断,他是她最优秀的儿子。
没想到,陆酩会带给她这样大的“惊喜”。
她心中有气,佛珠拨动得急,陡然只听一声碎响,手中的佛珠顿时崩了一地。陆母睁开眼睛,慢慢站起了身,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酩,说:“你出去吧。”
陆酩沉默须臾,道:“母亲,无论你接受与否,”他停了停,开口道,“曲泠都是儿子认定的,要共度一生的人。”
陆母冷冷一笑,道:“陆庄主既已经想好了,和我说作甚?”
陆酩抬起眼睛,看着陆母脸上的冷意,心中泛起微疼,他波澜不惊道:“禀告母亲,这是为人子当做之事。若是母亲不喜曲泠,觉得儿子和他在一起,有损陆家庄颜面——五年,这五年里我会教好陆霆,五年之后,这庄主之位,我会交给陆霆。”
陆母眼睛大睁,不可置信道:“陆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酩道:“我知道。”
陆母怒不可遏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是要为了一个,一个——”她到底说不出那几个字,气道,“置整个陆家不顾!”
陆酩沉声道:“母亲,我并不是想威胁您,更不会放弃整个陆家。即便我不是庄主,他日陆家若有驱使,我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可要我丢下曲泠,”陆酩道,“我做不到。”
陆母脚下退了一步,抚着胸口,说:“你一口一个曲泠,你当真想明白了,他是什么人?你要是执意和他在一起,整个江湖又怎么会看待你,看待陆家庄?陆家庄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陆酩抿了抿嘴,道:“江湖中人如何看待,自由他们去。母亲,陆家庄的声誉,从来不在庄主娶谁,要和谁在一起,而在手中的惊澜刀,在陆家庄俯仰无愧于天的立身处世之道。”
他抬起头,跪在青烟袅袅的佛堂里,静静地看着陆母。陆母被气得眼眶通红,盯着陆酩,恨声道:“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接受一个小倌进陆家的门!”
陆酩沉默片刻,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娘,儿子不孝。”
陆母脸色白了白,几乎站不住,陆酩起身扶住她,她紧紧抓着陆酩的衣袖,喃喃道:“你为什么非他不可……儿啊,你要什么人不行,你便是当真喜欢男人,你去喜欢一个身家清白的,也不会难堪至此!”
陆酩声音也软了几分,低声道:“我只喜欢他。”
“这天底下的人很多,我想要的,只有一个曲泠。儿子从未任性过,也从来没有求过母亲,只这么一次,求您,成全我和曲泠。”
日当薄暮时,陆酩走出佛堂,却在佛堂门口碰见了陆霆。
陆霆神情有些复杂,低低叫了声,“哥。”
陆酩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抬腿就要走,陆霆叫住他,“哥!”
“你和曲泠真的是……”
陆酩打断他,“是。”
“如你所想。”
陆霆怔了怔,道:“为什么?”
“哥,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是小倌,你怎么能喜欢他?”
陆酩脸色倏然冷了下来,道:“陆霆,谁教得你凭出身定人?”
他鲜少对家中人冷脸,陆霆心中一颤,讷讷无言。
陆酩看着陆霆,缓缓道:“这世上,有人出身显贵,有人卑如蝼蚁,从来不由自己。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是你我之幸,却不是你我可以轻贱他人的理由。”
第84章
曲泠自打和陆酩回到陆家庄,就担心陆家人知道他出身风尘,说到底过往不体面,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曲泠发现他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冷静。
于他而言,不会有比这更坏的事了,顶不了就是他和陆酩一拍两散,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曲泠想着,竟有些佩服自己了,他向来擅长绝地求生,十几年前,将自己卖入春日宴,逃过了成为他人果腹的白肉的命运。风尘辗转十余年,又为自己挣了个干干净净的前程——还拐了个男人,器大活好,盘条靓顺,尝了真正的不掺杂质的情爱,细细一想,不亏!
曲泠苦中作乐地想了半晌,冷不丁的,脑子里又浮现陆酩说,曲泠,你别往后退,你看着我。
他说,我说过不会负你,就不会负你半分。
言辞有力,神情认真,好像风雨也不能撼其分毫,真是——分外让人心动。
云州让人喜欢,陆酩——啧,陆酩就是让人爱了。
陆家这两天估摸着已经翻天了吧,陆酩虽然不曾对曲泠说过,可曲泠在陆霆的只言片语里就猜出陆酩这些年来当是循规蹈矩,从未行差踏错半步的,如今竟要和他在一起,陆家不乱才怪。
他心里有些复杂,陆酩来时,就看见曲泠在院中长吁短叹,石桌边还放了一壶酒。陆酩脚步顿了顿,道:“夜深了,怎么还没有睡?”
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曲泠支着下巴,抬头看着陆酩,随口就道:“等你啊。”
陆酩道:“为什么等我?”
他坐在曲泠身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曲泠笑了一下,装模作样地掐算道:“将睡未睡时突然觉得心中绞痛,掐指一算,陆庄主深夜难眠,索性就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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